顾长安扭了扭手腕,感觉浑身终于舒畅起来。
苏沉央一想到可能的情况,不禁为楚慕良忧心。反观楚慕良却沉稳冷静,淡淡嘬了口清茶,不痛不痒的说到:“夫人放心,就算我遭人设计,也必定会十里红妆迎娶夫人,让夫人一生衣食无忧。”
她只当他又在开玩笑,打趣道:“你落魄了,说不定我就不嫁给你了,话不要说得太早。”
他也不恼,继续悠闲的饮茶。
“小姐。”辛月从外院走进来,在苏沉央耳边说了什么。说完还看了眼刚被松绑的顾长安。
“让他进来吧。”苏沉央点点头。
少顷,外院快步走进来一个人。
“少爷!”苏林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少爷站在树下,周身一圈松散的绳子,怕是刚被绑起来了,忙里忙慌的走到他身边,“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没事。”顾长安烦躁的挥手,“叫你查的事情查好了吗。”
“都查好了。”苏林认真的点点头,“我听您说找这位将军有事,一直找不见您,就想着来这里看看,怎么就被绑起来了呢。需不需要属下帮你教训……”
顾长安赶紧小声抑制住他接下来的话,“不需要,你退下就行。”
苏林点点头,退到顾长安身后。
看他们俩不说话了,他收拾好一身的狼狈,又摆回公子哥的模样,看着苏沉央,再三犹豫后说到:“内个谁。”
苏沉央知道他在叫她,她权当没听到,继续嗑瓜子。
“那个……那个什么沉央,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本人姓苏,重新叫。”
她看都不看他,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到。
“苏姑娘,”顾长安也急了,几步走到她面前,“那个玉佩的事……”
“玉佩的事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玉佩本就是我们顾家的,你戴也戴了,玩也玩了,就把它还给我吧……”
苏沉央一脸听到笑话的表情,“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帝师送给我的,我可还没戴够呢。”
“帝师……”顾长安又捉急的看向楚慕良,楚慕良摇摇头,表示夫人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这下顾长安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此趟来京城,就是为了寻这枚玉佩。当年父亲把玉佩送给一个外人,他就百般不同意,如今用得上这玉佩了,果真是要不回来了。
他也知道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可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他的研究,就差这一枚质地奇特的玉佩了。
想到这里,他又拉下脸来讨好,“苏小姐,不如我拿东西跟你换,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苏沉央嗑着瓜子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缺,就缺这个玉佩,其余什么也不想要。”
顾长安自知碰到了硬骨头,耷拉着肩膀,一脸失落。苏沉央看他表情像丢了魂一样,于是就笑着问他,“你这么执着,要这个玉佩到底有何用,送人的话,我那有好多圣上赐下来的奇珍异宝,看在你和帝师是老相识,你随便挑。”
“去去去,”他不想搭理她的风凉话,“你那些破石头,怎么能比得上我们顾家的宝贝。”
苏沉央听他所言,嗑着瓜子翻了一个白眼,刚翻完,就看见帝师大人一脸意味不明,看她的眼神有些警告。她意识到是自己的举动有点不雅了,讪讪的放下手中的瓜子皮,双腿并拢,腰背挺直。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顾家最近出了点事。”事已至此,他双手一摊,索性坐下来,“我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私生女,在调香方面天赋异禀,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顾家祖辈有个规定,能当上家主的,一定是年轻子嗣里调香手艺最好的。不论男女,不分贵贱,技高者得。”
他说着,表情复杂了起来,“那女人本来就比我有天赋,如果不借助一些带有奇香的宝贝,我想赢她,难如登天。”
一个大男人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人,本就脸上不光彩,更何况他还是嫡长子,那女人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若是最后,真的要他把顾家拱手让人,他还不如一头栽在家门口的石狮子上以死谢众。
“那玉佩的奇效你也知道,本身就自带异香,而且那香味无论如何破坏都不会消失。佩戴久了,人身上也会带有一股沁人心脾的体香,香味还能安神,总之若是能将之碾碎,混合小叶紫檀香味经久不散的功效,加入到我调配的香料中,我就能稳坐家主之位,也不用母亲为我再伤神。”
他说到后面,语速渐渐慢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回事……若不是我找遍了江南都找不到比之更有调香价值的宝贝,我也不会来到上京打它的主意。”
苏沉央沉下心神,严肃的看向他,“顾小少爷,你有没有想过,顾家主可能就是因为不想让你走这种捷径,才把玉佩送之与慕良。”
“只是……”顾长安欲言又止。
“只是他没想到你会如此厚脸皮,居然还想把这玉佩偷回去。”
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我也是没办法了。”
“总之,”苏沉央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顾小少爷既然能一眼看出来我那包燃烧过后只剩灰烬的香料中,有的都是哪些药材,这样的才能,若是想别的方法,也定可力挽狂澜,不负众望的。玉佩是我未过门的夫君所送,我贸然送出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玉佩的事,你还是再作打算吧。”她诚恳到。
顾长安一看,事情似乎毫无转回的余地,双眼黯然下来。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侍从苏林离开了将军府。
顾长安走后,苏沉央才坐回石椅前。一直不发一言的楚慕良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她被看的不知所以,“看我做什么。”
“为夫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宝贝我送的玉佩。”他一语中的,说中苏沉央的小心事。
她脸上一热,佯装不屑的为自己辩解起来:“你休要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觉得,只要这顾公子强加练习,还是有机会战胜对方的。这样走了捷径,于顾公子总是不好。再说了,我常年征战,经常没日没夜的行军,有它在身上,自然是如虎添翼。”
她喋喋不休的说到,而楚慕良则在一旁笑看她为自己开脱。
说累了,她停下来喝口水,这才想到还有正事未谈。
“对了,皇上的事,现下到底如何了。”
她看着他,小脸上尽是认真。楚慕良见她难得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心情大好。
“寝殿内的香炉已经被我拿去药物监详查,如若真如你所说,我自然会把这个下毒的人揪出来。现在,你还是安心在将军府清闲清闲,几个月以来,你多次奔波,需要休息。”
她点点头。他的声音,让她突然就安心下来。看着他的脸,苏沉央下意识的伸手,将他脸上的半张面具拿了下来。楚慕良没有闪躲,任由她作为,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
“至于皇后那边,你不要再去只身涉险了。等药物监有了回复,我自有打算。”
“也好。”她把面具放在石桌上,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个郁玦……还是没找到吗?”
楚慕良摇摇头,拉着她从石椅上站起来,“他怕是已经在返回北瀛的路上了。”
“可惜了,他多次对我言语轻浮,我还没教训他呢。”她冷起小脸,眼中凌厉。
“不用担心,还会有机会的。”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牵起苏沉央。
“此话何来,莫非你也觉得,与北瀛开战,在所难免了吗。”她担忧起来,任由他牵着也没反应。
“他先是潜入西楚军队,跟随咱们一同回京的路上,应该早已对军队行军习惯了如指掌。再来,他在京城内逗留多日,还经常出入西楚的皇宫和朝堂,了解的信息,自然不容小觑。若不是图谋不轨,他应该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他眼眸深邃,瞳仁宛如黑曜石,看的苏沉央心下一颤,好像内心最敏感的东西被窥探了去。
楚慕良言语间承认了苏沉央的猜想。她轻轻叹气,既然战争在所难免,她能做的,就只是顺其自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战斗。
毕竟,她上辈子还有好多罪过没有赎清。
楚慕良此时已经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宛若谪仙的脸,牵着她的手,走在初冬的梅花树中。耿耿星河,日月盈昃,黄昏将至,暗沉的天色下,二人并肩而行,却让人一点也不觉得悲伤。
彼此陪伴,夕阳便不再是悲伤的代名词。昏黄的光线也温暖起来,照在苏沉央精致如画的小脸上,不刺眼,却难言。
“我在想,这次若是出征,就是深冬时节了,你一年奔波操劳,这样恶劣的天气,我想让你留在上京,休息休息。”
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好像周遭都不那么冷了。他神色淡然,双眼中却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