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退朝后,苏沉央在大殿前徘徊着,想等楚慕良出来,商议北瀛的战事。可许久也不见他人影。莫非今天直接去处理政务了?
她小脸涌现一抹挣扎,犹豫着看向大殿的后方,还是直奔他在宫中批阅奏折的纳清殿。
上次在他府上,她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所以一直躲着他,不敢与他正面撞见。那些话,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放在心上,或是以后就打算如她所愿,与她保持距离。
不过,不管他选择如何,她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进入纳清殿,店内一片温暖。入冬后,宫中到处都摆着暖炉。她上次来这纳清殿,见这里冷冷清清,特地让单洺准备了火炉。
她上辈子与楚慕良同床共枕,知道他的身子常年都是冰冷的,有体寒的毛病。虽然他身子健壮,可这体寒却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
而他总是怠慢,不关心这些,后来还为此感上了一场风寒。
上辈子她睡觉的时候,只想着离他远一点,不想贴上他冷冰冰的肌肤。现在想想,楚慕良这样的人,怎么会没看出来她特地躲避的举动呢。他只是从不说破罢了。
纳清殿内,楚慕良正在大殿中央的桌案前批阅成山的奏折。因为她特地叮嘱,所以单洺未曾禀报。她轻手轻脚的走向他。
正低着头,一目十行的楚慕良突然笔下一顿,苏沉央知道他发现她了,真是一点风吹草动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没有看她,淡淡的说到:“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苏沉央感受到他的淡漠,心中好像被一盆凉水泼过。
“什么事。”
他目光停留在奏折上,好像是还在认真批阅着奏折,可手中的笔再没有动过,书页也一直未曾翻动。
“我想去北瀛作战。”
仿佛去北瀛打仗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边城战事吃紧,西楚军队节节溃败,她在京城中心急如焚,恨不得能立马飞到边城。
苏沉央注意着楚慕良的脸色,见他不着痕迹的蹙起了眉,心中有些忐忑。当下又觉得诧异,她何时会因为一个男人的神情变化而不安了?
“我可以让你去,但你要向我保证,安安全全的回来。”楚慕良终于搁下毛笔,看着面前的苏沉央。
视线触及她的脸庞时,楚慕良眉心的褶皱,莫名的渐渐消散。
苏沉央自顾自的低头思考着,半晌后,“人命由天,这个保证,我做不了。”
楚慕良却不是古板的非要听她的保证,他只是想借此,表达这几天来,他对她的思念。她可以冷漠的说出决绝的话,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念她。
他叹了口气,“央儿,你总是这样,想到什么说什么。”
苏沉央蓦地笑了,她上辈子对他,几乎从未有过一句实话,这辈子她本不想再欺骗他,可复仇事大,她不敢说从未骗过他,可还是向他隐瞒了不少事情。
他从高位上站起来,一步步下了台阶,走到她面前,想伸手去抱她,又想起了她前两天所说的,所以又保持了距离。
“明日早朝,我会和大臣们商议一下。”
“好。”
苏沉央微微颔首,眼观鼻鼻观心,“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办公。”
楚慕良看着她转身,想要挽留,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无言看着她走远,渺小的身子消失在偌大的纳清殿。
他其实也不过是想告诉她,她送的暖炉,他就放在桌案旁边,不知她可否看见了。
苏沉央走出宫中,刺骨的寒风刮在她脸上,带来阵阵痛感。寻找府上的马车无果,她刚准备步行回府,一辆马车突兀的停在她面前。
她抬头看去,修长的睫毛在冰晶般的眼睛上扑棱着。
顾长安掀起帘子看到这一幕,内心微微触动。
“上来吧,送你回府。”下一秒,他就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远远地就看见你在宫门前发呆。”
苏沉央没有多想,只觉得是路过的朋友,也没有好奇顾长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每日下朝的时间,他都会在宫门前等她,看着她上了将军府的马车,缓缓离去后,才叫苏林回客栈。
看她今日神色有些失落,他下意识的叫苏林驱车上前,不知道她失落的原因,却希望能给她些许的安慰。
苏沉央坐上马车后,才狐疑的问:“你送我回府,不耽误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顾长安笑呵呵的,“不就是查清皇上昏迷的真实原因,帮帝师打赢这一局吗。要不你告诉我,有什么需要调查的东西吗,最近没事干,你们这京城我也快逛遍了。”
“你还是好好调你的香吧,顾家主的位置,可不能拱手让人了。”苏沉央拿他没办法,整日无所事事的,只有说到争家主的时候才会正经点。
“若是萧弘兮那边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
“也好。”
马车到将军府门前,顾长安看着苏沉央下车,“那些花你养的怎么样。”
“挺好的,放心吧,还没养死。”听他紧张的语气,她明媚的笑起来。
顾长安哦了一声,直到苏沉央下车,才收起一脸的笑嘻嘻。
苏林现在觉得,他们当初来到京城就是个错误。玉佩没拿到,还赔了个小主子进去,真为顾家不值。
萧弘兮收到了许如卿送来的笔录。
调查宰相长子杀人案的知府关押了一个为张宰相办事的伙计,严刑拷打后,掌握了他的笔录和画押,其中他承认,张宰相为了包庇长子杀人的事,不仅贿赂了衙役和知府,还意图将挑衅滋事的罪行推给被杀者。
许如卿派人偷来了笔录,并将那位伙计斩杀在牢房中。他没想到,她除了搜集情报外,还能做这种血腥的事。
他拿着笔录去了张宰相府上,张宰相是何许人也,手下失踪后,他就猜到和长子的事脱不了干系,一连几天都闭门不见人。
萧弘兮站在相府大堂内,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将笔录放进信封,托下人送给张宰相。
片刻后,下人来传话,说张宰相请他到内室一叙。
萧弘兮见到张宰相后,后者正坐在桃木椅上看书。
“张宰相,最近天冷,您身体抱恙,在屋里坐着,怎么也不披一件大袄。”萧弘兮故意揶揄到,口气虽然尽了礼数,可话语间却不是很和气。
张宰相是朝廷里重要的人物,自然清楚萧弘兮的为人。就如同他和许如卿一样,大家都是聪明人,就没必要做多余的恭维了。
张宰相和善的笑了笑,老谋深算的眼中尽是谋划。
“城主这封信,可真是给本相送了份大礼。”
“大礼倒是不至于。我知道大人爱子心切,才会一时大意,竟忘记了铲除不必要的麻烦。我也只是顺手帮了大人一个小忙。”
“恰巧听说,大人的老伙计在受审,我只是设局偷出了证据而已。哦,还顺便帮你解决了那个口风不严的手下。”
帮忙?张宰相在心中冷笑。这明明是在暗示他,他们现在是一丘之貉,他犯案,而他私藏证据。现在家里长子杀人案还在调查中,萧弘兮的安危,可关系到他和长子的安危。
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做事就该多做考虑。
“萧城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萧城主既然如此有诚意,往后,若有需要,本相会多为萧城主考虑考虑。”
“那我就放心了。”
萧弘兮心知,宰相这样的官位,不是他能轻易左右的人。更何况,能登上这个位置,想来也不会是如兵部尚书一般简单。如此一来,想要利用,就只能将两人捆绑在一起,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我也奉劝萧城主一句。大家都是普通人,为朝廷做事,想要的东西太多了,难免会兜不住。”
“多谢大人的好心,”萧弘兮淡淡笑道,“我自会注意分寸。”
张宰相只当萧弘兮是想上位,未曾想过他是想谋朝。萧弘兮也不多说,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相府。
他现在要逐一攻破。朝中是有不少一心想着楚慕良的大臣,不过还有许多举棋不定的,这些人,只要他有耐心,完全可以为自己所用。
更何况现在有许如卿和齐淑帮忙,扳倒楚慕良,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起许久不见的苏沉央,他内心柔软起来。央儿,等到他铲除了楚慕良,坐上皇位,到时候,他一定会亲封她为圣女。
他要她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要让她知道,这么多年,她为他做的牺牲,他总有一天会拿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抵偿她。
仅仅几天,朝中大臣们的口风就大变。本是相信楚慕良的人多,可现在,竟有多数人认为皇上昏迷,就是楚慕良所为。
皇后的同党本就众多,再加上与萧弘兮一条船上的张宰相在旁扇风,现在楚慕良的情况不容乐观。
再加上萧弘兮将这些年管理婺城攒下来的钱,都用作了军饷,赈济了身处边城的将士们。此举大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