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突然晕开一阵嘈杂的说话声,不少人看向这里,看了看水里的他和岸边的她,见只是男女之间闹着玩就没有下去救人。
秦政从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候,忍无可忍的咒骂一声,抬起手想要砸向水面,动了几下胳膊之后,狠狠的放下手。
许嘉禾见他有气撒不出的样子,心中的紧张突然发酵成开心,轻轻的笑了出来。
“你还笑!等我上去之后你就死定了,许嘉禾!”他气氛的指了指她,四处观望着寻找上去的方法。
然后,她越笑声音越大,越笑,笑声越开朗。
“公子,我去庙里借个竹竿!”说着,她憋着笑看向江面,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庙寺。
“不用!”
他气氛的咒骂一声,游到岸边,找准岸堤的砖墙上几个凸出来的地方,轻松的接力,翻上岸边。
许嘉禾瞪大眼,这么厉害。
“许嘉禾!”他身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锦衣贴在身上,头发上全是水。却依旧有一种湿身的诱惑。
那一刻,许嘉禾突然感觉周围的凉气更重了。
她怎么……有种害怕的感觉呢?
不小心把皇上身边的红人推进江水里的后果,就是不仅伤财,还要陪着他转悠打发时间。
“我的银子!”
灯火阑珊的街边,许嘉禾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荷包,里面零零散散的塞着些银两。看到刚才还好好的荷包几分钟内跟得了绝症一样,面黄枯瘦的,许嘉禾愤愤的看了看身边的秦政。
“谢谢你的衣服。”秦政漠然的看着路前方,仿佛没有看见她杀人般的目光。
许嘉禾怒。
搞什么!她只是不小心把他推下水而已,他居然还要她花钱给他买干衣服。
“喂,我说……”她顿了顿,想起他现在是她惹不起的,立马软下脸。
秦政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轻松,有着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惬意。
不穿官服的他,就好像一个进京赶考的文弱书生。
笔直的背脊完全没有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而是挺得直直的。仿佛有一股力量,能抗的住半边天。
心中暗自点了点头,许嘉禾转过身看着他,“秦公子,我还有事,家里人都在庙会那边等我,我就先走了……”
她讨好的语气和扑闪扑闪的眼神令秦政心中一痒,却一脸平静的移开视线。
“好啊。”
她眼神一亮……
“正好我也去许府借宿一晚,我这个样子回宫是肯定不行的,若是让皇上看到了,怕是要追问我堂堂天子伴读为何会掉进水里。”他说的很无所谓,“等到明日天亮了,再让海德回宫帮我拿了官服。”
“可是,”许嘉禾双肩垮下来,“秦公子你就饶了我吧,若是让我爹爹知道了……”
“我的荷包现刚才掉到水里了,现在身上身无分文。”
“我请您住京城最大的客栈还不行吗。”
“客栈毕竟是客栈,哪有许府住着舒服。再说了,我这个身份,若是随随便便去住客栈,若是让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要去刺杀我怎么办。我出了事,你有十个脑袋也无法向陛下交代啊。”
秦政一本正经的说着,看着许嘉禾嘟着嘴纠结的小表情,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没有表现。
“你看如何。”
许嘉禾两只小手搅和在一起,耸了耸肩叹出一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然而,许嘉禾心中却觉得,秦政主要是为了见许如卿才这样发难于她的。她只不过不小心将他推进了水里,他就以各种理由要去许府留宿,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不是别有目的是什么。
“嗯,这样你也不用掏银子了,”他说,“让我去你家府上借宿一晚即可。”
“那我该怎么跟爹爹说啊”
“自己琢磨吧。”说罢,秦政加快脚步,将由吃惊到愤懑的念城甩在身后。
让他随便找客栈他凑活不了,现在去有诸多女眷的许府暂住,他答应的比谁都快?!
明显是在刁难她!
许嘉禾握紧小拳头,她忍!
“愣着干嘛,带路。”
“哦——”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边,许嘉禾不情愿的把他带到府外,不满的说,“到了。你进去记得给我爹说,是许嘉熠邀请你来暂住的。”
“我们都是讲声誉的人!当然要实话实说。”秦政觉得很好笑,看着许嘉禾鼓着腮帮子。
“你要是不觉得名声受损,就这样吧。”说着,她鼓着脸,走进了许府内。
“玉儿还没回来吗?”她自言自语的说着,歪着头看了看府上管事的。
“回小姐,回来了,正在院内等您。”
“好。”
许嘉禾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管事,“那个,我爹呢……”
“老爷在正堂呢。”
那管事的刚说完,就看见许嘉禾身后的秦政,脸色一变,立刻严肃了起来,“秦公子…”
“走吧。”许嘉禾在前面带路,领着秦政整烫走。
一路上,秦政似乎心情很好,看着回廊上的景色哼着小曲。许嘉禾脸色有些阴郁,正在发愁怎么和爹爹说。
到了正堂前,许嘉禾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爹……”
许则安正在摆弄方桌上的花草,闻声看去,看到秦政后也有些吃惊,不知道秦政怎么会和许嘉禾在一起。
许嘉禾虽然这几年越来越成熟,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心性,可是到底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未出阁,就和一个男子成双入对的,成何体统。
秦政虽然没什么官衔,至今还被人称为公子,但是他在朝中的影响力绝对非同凡响。
现在的洛煜,已经彻底沦为一个没有主见,任人摆布的傀儡。本就是没有治国之才的人,当初若不是齐淑牺牲了齐家上下百口人,说不定他现在还只是个藩王,或是早就入土为安。
秦政是楚慕良选出来的人,却并没有被楚慕良拉拢。楚慕良一心想让西楚渐渐步入正轨,想尽量的阻止这些党派纷争。齐淑等人却不这么想,她们看重的是眼前的利益。
秦政现在是人人手中的香饽饽,谁能拉拢自然是好处多多。许则安虽然不喜欢他和自己的亲生闺女走的这么近,但是却也没有说什么。他现在事事都要为许家考虑,无可避免的要做出一些默许。
就在许嘉禾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和许则安说起的时候,秦政俊逸的嘴角浮上极尽礼仪的笑,上前向许则安问了好。
“许大人,多日不见,不知您今日身子可好?”
许则安眯着眼笑了笑,“我自然是无碍的,还多谢秦公子挂念。”
许嘉禾觉得与其让秦政说出来由,不如让她亲口说,还能防止他先入为主,在爹爹面前胡乱的添油加醋。
“爹,我……”
“我今日来,是有要事要和许大人商量,在府外正巧碰到了二小姐,就一同进来了。”他一脸平静的说着,带着淡淡的笑。
许嘉禾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是因为她不小心把他推进了水里,他要为难她,才来许府暂住一晚的吗。她还在想怎么和爹爹说,他怎么就将这件事撇的一干二净。
她扭头眨眼睛看着秦政,小脸上的婴儿肥让秦政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
然而许则安探究的眼神终究让他克制住了内心的悸动。
片刻后,许嘉禾就明白了。感情这个人是在捉弄她?他本就有事要找许则安,却说成是要她对他落水这件事负责。看她一路窘迫,很开心吗。
看来的确是很开心的。
秦政现在的心情很好。
许嘉禾想起,他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一直以来,他都是背负着超脱常人的抱负和压力。初来乍到就要应对满朝文武的阴谋阳谋,身边都是些心怀不轨的豺狼虎豹之辈,所以他虽然平日表现的再随意,眉头却很少是展平的。
看到他因为捉弄她成功而心情愉悦,许嘉禾想要怒视他,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今天他没有让她挨爹爹的吵。许嘉禾不由的给他寻找理由开脱,很快就不再生气。
“嘉禾,你先回去吧。我和秦公子有事商议。”许则安给了许嘉禾一个眼神,让她麻溜的离开。
许嘉禾一脸老成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时还不忘抬起头瞥了一眼秦政。他眼角噙着笑,让她回去的路上频频走神。
秦政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许嘉禾小小的,却总是喜欢装老成,还装的像模像样,下意识想要逗她玩。
收回视线,许则安清了清嗓子,“不知秦公子今日来,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政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失笑。他今日哪有什么想说的,是捉弄了许嘉禾之后,又不想看着她被许则安责怪,才会如此为她开脱。
他想了想,随便说了些近日朝中的动向,请许则安为他参谋。许则安不疑有他,认认真真的分析了朝中局势,秦政坐在他旁边饮茶。
清淡的龙井,入口带着微微的香甜,让他胸口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