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一年前,你我是为何分开的吗。”秦政对许嘉禾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问到。
许嘉禾听了秦政的话,想到了自己失去的女儿,身子一僵,深呼吸后,连带着语气都冷了下来:“没有必要告诉你,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嘉禾!”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在急切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许嘉禾听出这是成毅的声音,脸上露出解脱的神情,“成毅!”
“嘉禾!”成毅骑着马,从树林中冲出来,看到许嘉禾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政将许嘉禾听见成毅的声音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胸口传来一阵痛楚。
“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感受到成毅寒冷无比的目光,秦政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低下头,看着许嘉禾,许嘉禾面色不变,“成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听到许嘉禾发问,成毅这才收回落在秦政身上想要杀人似的目光,柔声细语的说,“我的人告诉我,你被他带出了城,清晨霜重,地上有马蹄印记,我抱着试试的心态一路照过来,竟然真的能找到你,走吧,我先带你回宫,什么事回宫再说。”
许嘉禾点点头,就要下马,被秦政一手紧紧搂在怀里不得动弹,“你去哪。”
“你松开,我要和成毅回宫。”
“不说清楚不准走。”
“秦政!”许嘉禾忍无可忍,“当初的事儿,你既然已经忘记了,就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吧,当初的事情知道了只会将你我的伤疤重新揭开。”她轻声说道,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秦政被她看的心中一痛,手下的力气就松了些,许嘉禾趁机从马上跳下来,成毅下了马,将她抚上自己的马后坐在她身后,看了一眼在原地失了魂的秦政,又看了看怀中一脸怅然若失的许嘉禾,随即冷冷的调转马头,离开了这里。
秦政坐在马上,看着成毅带着许嘉禾越走越远,其间许嘉禾回头看了一眼秦政,这一幕和一年前她离开秦府时的样子一模一样,秦政突然觉得头痛不已,有什么东西顺着心口流向脑海,也将他脑海中淤积的东西冲了开来。
他痛苦的抱着头,蓦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曾经的记忆排山倒海一般涌现,脑海中再一次响起的,是她离开秦府时的哭声。
许嘉禾猛然从床上惊醒,下颚微张,急促的呼吸着,鬓角已经被汗湿。
周围漆黑漆黑的,隐约能看出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仓皇的从床榻上爬起来,走到铜镜前——幼小的身体还是九岁时的模样。于是终于松了口气,坐在铜镜前发呆,待到呼吸平稳后,才发现自己又是大梦一场。
上辈子的事情已是镜花水月,回忆起来,她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在窥探屋内的人,只能看见一团朦胧的烛光。窗外依旧是冰天雪地,寒风凛冽,窗内看似温暖,可稍微靠近就会热的灼伤皮肤。
她只能望而却步。
一觉醒来,总会分不清楚前世和来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脑海中的过往可曾真实的存在过。
他的声音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响起:
“嘉禾,原谅我。”
第二天一大早,许嘉禾就起了床,洗漱后一言不发的来到许则安书房。
“你说什么?”
听到自家女儿所言,许则安蹙起了眉头。
许嘉禾虽是垂着脑袋,眼中的神情却是一片坚定。
“我不会嫁的。”她淡淡的说着,“我知道,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许家如今刚经历了波折,贸然拒婚肯定会给许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他也说了,等到我及笄再拜堂过门,我现在离及笄还有几年时间,所以请您给他说,我在及笄前都不会踏出院子半步,更不会见他。”
她是许则安的独女,许则安又是老来得女,对许嘉禾一向是有求必应,自己女儿说不想嫁,他虽然知道这门婚事能给许家带来不小的收益,可内心还是动摇了。
“……那及笄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做。”他叹了一口气。
“不是还有几年时间吗,慢慢想吧。我会考虑一个两全的办法的,既不会让许家受害,又能拒绝这门亲事。”
她抬起头,眼中一片清明,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她就出家。
这辈子,她绝对不可以重蹈覆辙。既然想起了两人上辈子的结局,这辈子就要趁早结束这段孽缘。
自那以后,许嘉禾当真没再出过自己的院子。许则安看着****上访的秦政,心中一片苦涩。
秦政有些不知所以然,怎么好好地突然就这样了呢。或者说,从他提亲之后,她就变得对他异常冷漠了。
夜晚,守夜人的打更声阵阵传来,许嘉禾躺在床上,看着上方漆黑一片,自顾自的发着呆。
静寂中,屋门被人轻轻叩响,一声,两声……
她回过神,蹙起眉头,再三确认了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犹豫过后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前,轻声细语道:“谁。”
“是我。”门外的人声音透露着轻松和打趣,“你先开门。”
听到这个声音,许嘉禾心中瞬间就漏了半拍,下意识的摇头,喃喃道:“不行。”
“什么行不行的,你先开门。”他略显急促道,显然是想办法偷偷来看她的。
“我不会开门的,你回去吧。”她站在门前,一点也没有拿下门栓的准备,微微颔首,看着门缝发呆,双眼一片涣散。
秦政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嘉禾……”
熟悉的亲昵让她几近崩溃,“别这么喊我!”
她快步走回床榻边,掀起被子躺了进去,背朝着门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中早已泪光闪闪。
秦政在门外迟迟不肯离开,屋内的她,泪眼婆娑,再一次陷入了回忆。
偌大的房间里,黑乎乎的,没有点灯。男人就坐在床边,面目痴迷的凝视着床上安静酣睡的女人。
他脸上有着深深的痛苦,修长的双手蜷缩在一起,骨节泛白。凹进去的眼圈显得他异常憔悴。
“好久没看你笑了,久到我快都忘记你笑起来的样子。我知道是我太自私,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只是太害怕失去。”
他仿佛慢动作一般,俯下背脊,轻轻将女孩的头抱在怀里。认真的看着女孩的脸,好像在细数女孩眼睛上又浓又密的睫毛,“嘉禾,离开我之后,不许你爱上别人。”
“听到了没有。”
说罢,他缓缓靠近女人的脸,颤抖着,吻上了女孩娇嫩的唇,然后是眼睛,然后是耳鬓……好像怎么都吻不够;好像怎么吻,都让他感到深深的绝望。
曾经,当他这样细碎的吻她时,他们说沧海有时尽,此爱无绝期。
现在,当他这样细碎的吻她时,他们终于要彼此不想见,从此不相念。
其实这样很好,只要他放她走,她就不会再因为看见他而感到恶心、反感,她的生命也不会再受到那些人的威胁。
她健康安全快乐的活着,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
只怪他明白的太晚。回首想从新抱起她的时候,已经害得她遍体鳞伤。
男人突然笑起来,踉踉跄跄的跪到地上。他低下头,傻笑看着着女孩。泪水从他的眼睛直接滴落到女孩脸上。
他突然像个迷路的孩子,失声痛哭了起来。
只是,要他告别与她曾经的厮磨,他会恨不得跌进回忆里,再也不忍心爬出来。
明日把她送走后,他们就再没有回到过去的机会。许嘉禾的性子他太过了解,她不可能乖乖听话的出宫,只能用绑的方式把她送走。
她本就恨他入骨,如今一来,定会让她曾经对他的那些柔情全部烟消云散。
她曾经带着淡然的笑容,降临到他的世界,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所以最后,当她转身离开,决定把他推回去,他也只能忍着痛楚说再见。
“咚咚——”
海德在门外轻轻地叩门,见屋里没动静,便径自推开了房门。
今天是秦政卸任的日子,谕旨已经到了府外,唯独差主角。
他脸上的焦急,在看见秦政跪在地毯上、痛苦的窝着背脊颤抖的时候,全部转化成不忍。
再长久的爱情,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有时候,爱上一个不平凡的人,幸福就会飘得更高,让人不可触及。
海德作为秦政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对他和许嘉禾的过往有着深深的了解。可现在,现实却拿刀架在大人的脖子上,逼迫大人承担起作为一个男人必须承担的责任与痛苦。
“大人,公公那里来催了。”一位小厮一脸为难的看着海德。
海德皱起了眉,“让他等着,不急,反正大人以后也不会再为皇上做事了。”
“大人……”
“不用了,”就在小厮欲哭无泪的时候,秦政一脸漠然的从屋里出来,然后关上了房门,“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