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卿笑着，嘴角边的两个梨涡让她看起来那样甜美，“皇后先不要妄下定夺。如卿知道，楚慕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事关一个人，他绝对无法视而不见。”

“你说苏沉央吗。她武功高强，身边又高手众多，我派人暗杀她多次都没有成功。”齐淑渐渐有些不耐。

许如卿晃了晃脑袋。

“不是苏沉央。但此人，和苏沉央关系匪浅。”

听她这么说，齐淑蹙着眉，与苏沉央关系匪浅，还与楚慕良有关的人。她怎么不知道。

“直说吧。”

她阖了阖眸子，走到一旁的贵妃椅上坐下。

许如卿眼中坚定起来，走上前将怀中的药方交给齐淑。

“如卿最近派人监视帝师府，见到苏沉央身边贴身的婢女经常去一个药坊中取药，这是药方。”

齐淑接过药方，不解的看了许如卿一眼，随即低下头，看着药方上的药材。

须臾过后，眼中浮上几丝兴致。

“她怀孕了？”

许如卿沉吟着，若有所思，“如卿前几日派人去暗杀苏沉央，见她身边有多了一个高手，本想着先试探一下她的虚实，却发现她一直捂着小腹。”她顿了顿，“如卿当时以为她只是来了月事，今日看到这个药方，才恍悟，她腹中应该是有了胎儿。”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可以一试。”

苏沉央怀了孩子，行事定会比以往要小心。她们下手也会比以往容易一些。

许如卿轻言到，“楚慕良这个人，一向很看重家人。咱们用这个孩子，给他一个下马威，也让他断了回朝的念头。”

齐淑红唇轻抿，笑着，“其实，你就是看不过那个孩子罢了，想借我的力量除掉孩子，却要说的是为了咱们的计划。”

许如卿被她说中想法，“娘娘懂如卿就好。不知娘娘，可否圆了如卿这个愿望呢。”

“怎么不行。”她站起来，“本宫早已没了亲人，你的性子又如此和我胃口，早就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

齐淑说着，“你我是一类人，本该同命相惜。”

许如卿知道她是故意装出这幅样子，低着头，“多谢娘娘体恤。”

离开未央宫时，齐淑又站在金笼子前面，看着笼中的鸟儿发呆。大殿内，她独自逗鸟儿的模样，倒是显得有几分亲和。

许如卿又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走了。

齐淑如今在宫中养起了小动物，看着比以往亲和，可许如卿却明白，她哪里是变好了，反而是变得比以往更加可怕。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当人悲伤到了极点，有的人会选择大哭一场，将内心的痛楚和苦水都倾泻出来，或是寻求身边之人的安慰，和朋友们杯酒诉衷肠；有的人会选择独自承受，没有人安慰，就自己安慰自己。

没有人理解，就想象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天涯过客，愿意聆听你的一切伤心和难过，理解你的委屈和不舍。他不是不存在，只是还没有出现在你面前。等他出现了，你就再不是孑然一身了。

可是，白驹行之匆匆，现实终会磨灭人们所有的天真臆想。

没有人天涯过客，也无人安慰和理解。

这种时候，人会陷入一片黑暗中，那个地方充斥着绝望，像是北极中最冷的地方，像是繁华城池中的荒郊野岭，像是地狱中最底下的那一层。

叫天不应，叫地无门。

齐淑只是经历了最绝望的时刻，终于有一种放弃似得释然。释然的不是对他的爱，而是对曾经善良淳朴的自己最后的挽回。

从今以后，再无江南杏林女。

正月十五那一日，楚慕良回府后，看着苏沉央一个人待在府中，成天净看些没营养的戏本子，便要带她出去转悠几圈。

苏沉央收拾过后，和楚慕良出了府。

看着人山人海的街巷，莫名其妙的，她心中有些发慌，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楚慕良在她的身旁叫她。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这么多人，怎么挤呀。”

他笑了笑，俊朗的脸浮上一抹明媚的弧度，走到她面前，“我背你。”

苏沉央呆呆的看着他的后背，“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硬要拽你出来的。”他轻轻说到，声音温柔不已。

人来人往的市集前，灯火阑珊。他的背脊宽厚，让苏沉央莫名其妙就心安了。她笑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楚慕良背着苏沉央走在人流中，过往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他们。心想着这对男女未免也太有伤风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亲密之举。

面对周围人的眼神，苏沉央却一点也不觉得丢人。楚慕良今日没有戴面具，一张帅的天怒人愤的脸本就招引了不少视线，她这是在告诉那些眼睛到处瞟的小姑娘，他有主了。

“你看看，在府上待着多好，暖和又舒服，你拉着我出来，还得背我。”

她开玩笑似得，对着楚慕良的耳朵娇声道。

楚慕良笑着，丝毫未曾在意身边人的指指点点，“我是看你最近吃了睡，睡了吃，想让你出来活动活动。没想到，出来了还是不忍心你在人潮里面挤来挤去。”

“我哪有吃了睡睡了吃。”苏沉央嗔怒到，“我还看书作画了。”

楚慕良失笑，“回去我就让单洺把你那些戏本子都藏起来，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看多了怎么得了。”

“怎么不切实际了！”她不服，“你又没有看过。”

“怎么没看过，”他扭过头看了看她，“你前日睡着之后，我闲来无事，就随手翻了翻。”

“我觉得，这些戏本子讲的东西有些是不合乎常理，不过也用不着给我藏起来啊。”她眨眨眼。

“那你说，你都从这里面看了些什么故事。”

苏沉央认真的想了想，片刻后说到，“一个高冷霸道的知府大人爱上一个善良的女贼的故事，他们相遇相知相爱，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知府是掌管本县的衙门，如何会与一个女贼相爱。”

“怎么不可以，就是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东西最后可能了，才是读者们的喜好。”

“我问你，女贼偷东西没有被发现过吗。”

“有啊，她就是因为偷东西被押送到衙门，才遇见了知府。知府对她一见钟情，相信她说的自己是为生计所迫，就没有定她的罪。”

“哪有知府会相信一个素未平生的女人的话。”他说到。

苏沉央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因为她是历史上少有的女将军，又一直是国之栋梁，靠着自己的努力做成了许多男人们都做不了的事，所以人人对她都尊敬平等。可若是放在平常老百姓家，女人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不仅处处受男人压迫，还不敢为自己说半句的理。很多女人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的待遇。

现在那些官老爷，大男子主义强，将家中女眷视如传宗接代的工具。

她虽然觉得楚慕良说的有道理，可还是想呛呛他，摇了摇头，“怎么不行，难道你们对女人的话都从来不听吗。”

楚慕良被她逗乐，“好那就算知府相信女贼的话，女贼嫁给知府之后，就真的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

“怎么不能？”

楚慕良温和的说，“既然被称之为女贼，那她定是一个惯犯了。她嫁给知府后，若是再偷东西，给知府的工作犯难，知府岂不是要休了她。”

苏沉央一愣，“女贼嫁给知府，获得了满意的生活，就不会偷东西了。”

“你怎么能确定呢。”他轻声说道，“习惯，是人最难以割舍的东西之一。女贼曾经靠偷东西谋生，沾染上的小毛病，会让她下意识去偷东西的。”

苏沉央被他说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只是想看到故事中的人最终能收获幸福，给自己或平淡或压抑的生活一点慰藉。所以明知是漏洞百出的故事，却还是为了心中的执念，去接受那些不合乎常理的情节。

在西楚内，女性的主权问题比别的国家要松一些，不然也不会有苏沉央这样的女将军出现，像他这样背着她在市集中穿行，更是根本不可能。在别的国家里，过分注重男女之间交流的分寸。而平常女子，一辈子就是相夫教子，遵从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

更严重是，在这样的社会体制下，男人们大多数是觉得自己生来高人一等，女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寻觅一个好夫婿，而重整山河这样的事，都好像只有男人能做。

苏沉央开创了西楚的先河。在她之前，纵然有女人成为将军，也无法真正得到朝廷的重用。

再者说来，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多半也是有保质期的。若是两个人互相没有足够的交流，过了一段时间后，一见钟情也终将变成毫不留情。

女贼习惯性盗窃，将偷东西当做家常便饭。这样的人，就算当上了知府的夫人，改掉这些习惯的可能性也很小。知府掌管着衙门中的大小事务，****与一个女贼生活在一起，就算再爱，夫妻二人终究也会有相形渐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