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身衣裳,我看着也觉得适合你,你就当是爹爹送你的,穿一晚之后,想压箱底就压箱底。”她又说道。于情于理,今天一定要装装样子。她看着她,慢慢的,开始换起来衣裳。她看着她换上红裙,一张脸却像失了魂一样,心里也为她难受,但却无计可施。换好之后,大家都对顾玉这身行头赞不绝口。只是美人却有些不开心,但好歹没有哭。
接下来该揭晓她的礼物了,她按着礼数谢过之后,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本装订精致的书。封面上,绣着金灿灿的三个大字:《三国策》她惊讶的拿起来,翻了翻,竟是本史册撰本。还附带当今世界三国鼎立的局势和各国的国情。由大入小,由简到微。
她很高兴,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想找的东西吗。上次去爹爹书房里讨兵书看,可爹爹也拿不出什么好书给她,这下总算有一本她感兴趣的书了。她谢过他,他说道:“上次在顾府花苑,偶然听你和欢儿说起,想要本兵书。这是她问父皇要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她翻着书页,激动的答道。
他看着她,眸中一如既往的深邃如寒潭。突然说道,“琏儿武艺高超,又才艺双姝,聪慧过人,让人钦佩。若是为友,那真是此人的幸运。可若是为敌,那就是此人的厄运了。”
她语塞,危险的半眯起美目,他这是在试探她什么,还是在怀疑她什么。她又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说小了,是怕她若是与他敌对,就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说大了,是怕她与秦家为敌,就会变成整个秦家的眼中钉。她自认还没那么大本事,能撼动一个偌大的秦家。可他话语间,明明对她有所顾忌。
她垂下头,说道:“秦公子说笑了,琏儿哪是有您说的才情。”
“你都难称才,那你认为,怎么样才算的上有那等本事的人呢?”他盯着她,句句紧逼。她并不喜欢这种感受,被人猜忌,被人质疑,更不喜欢这些帝王家们的无事生非,自然要回击他的。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她缓缓说着,一时间,脑海里清晰的蹦出这些字眼,“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看向他深邃的双眸,她笑道:“这些东西,琏儿从没经历过,估计经历了也坚持不下来,所以说,琏儿只不过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有幸读过些好书,能像这样逞些口舌之能,能舞刀弄枪而已。绝非秦公子说的那样有本事。”
她淡淡的说着,脸上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镇静。这自然不是她的知识,不过她倒是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不知道这文章的主人若是知道她盗了他的文,会不会迁怒于她。不过她这辈子,估计都无法知晓这文章的主人究竟是谁。
“哈哈,”秦越首先回过神,“好一个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她回他一个笑容,自知她暂时躲过了一劫,终于轻轻松了口气。不过,今日发生的事,也更加让她警惕。日后在内,有一定不要过分张扬。她要为自己而活,如果最后成了别人的棋子,或是权利的牺牲品,那真枉负她活这一辈子。
相比于此时的华灯初上,大街上就显得孤单寂寥了许多。秦公子正和爹爹有说有笑,把酒言欢。大娘拿着秦公子刚才带来的首饰端想。而她的姐姐,正托着腮,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独自伤神。她翻着手中他带来的《三国策》,突然听见身边传来打呼噜的声音。她失笑的看向欢儿,秦公子还在这呢。
身子骨突然有些疲了,想着守岁要等一晚上,她放下书,决定一个人出去走一走,吹吹冷风,也许就能精神点。披上雪白裘衣,她独自出了戏楼。站在夜空下,却发现天空中已然缓缓飘起小雪。
她看着戏楼外的大雪,缓缓说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将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峰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她收回思绪,走在街头,看万家灯火阑珊,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容她暂时停留的地方。到处都是人们三五结伴,各有各的一片灯光。就好像天地之大,容不下一个她一样。
她随着人潮,向喧闹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她来到了河边。此时,河岸两旁聚满了人,大家都有说有笑,将盏盏花灯送入河里。河面上依然飘着无数花灯,每多花灯都是那么耀眼。
一盏花灯寄情思,两盏花灯念乡愁,三盏花灯忆故友,四盏花灯悼死者,五盏花灯佑平安,六盏花灯合家欢。
他们不停的往河里放花灯,不停的许着愿。等待着新年一点点到来。
她买了好几盏花灯,动作笨拙的学着旁人,将它的烛心点燃,然后许愿,蹲在河边,虔诚的捧着花灯,将它轻轻置于水面上。她笑着,看着河面铺满花灯。从此以后,这几盏花灯,就要漂泊不定,红尘陌上,独自行走。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看过去,竟是一晚上郁郁寡欢的顾玉,她也在放花灯,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像个护卫一样,守在她身边,隔绝周围的人群,看着她绽放笑容。
许是她的目光太炙热,顾玉看了过来,眼中瞬时飘过一抹惊慌,随即又归于平淡。应该是想起来了,她是知道他们的秘密的。
“琏儿,你怎么在这。”她走过来,“一个人在这放花灯怎么行,形单影只的,我们一起吧。”
“不了,我放的够多了。太贪心容易被上天惩罚。”
她一愣,随即笑开,“是啊。”
她看到她身后的男人,下意识的蹙了蹙眉。但碍于今天的日子,他又让抑郁了一晚的顾玉难得开心点,她还是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他一笑,回她以礼貌的问候。
倏地,河边响起一阵喧闹。她看过去,见是几个小孩跑来跑去在嬉笑打闹,还觉得小家伙们可爱。正在她准备扭过头,和顾玉聊天的时候,一个小孩突然撞在顾玉身上。电光火石间,她尖叫一声。
她应声要掉入河中,她离她最近,便下意识的抓住了她,可自己也一个没站稳,和她一起跌了下去。河边响起一阵喧哗,她已经跌入二月的河水中。随即,一道入水声响起。
她感受着四肢传来的冰凉触感,平日里会水的她,突然丧失了游泳的能力。她感到很害怕,很害怕。
他直直游过去,救起了挣扎的顾玉。现在,两个人已经上了岸。可唯独她一个人在河里挣扎,周围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跳下来救她的。深冬的河水,冷的过了头。
就在她觉得四肢发麻,呼吸不畅,即将失去浮力的时候,周围还是空无一人。河岸上,他正搂着瑟瑟发抖的顾玉,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心急如焚的想要叫醒她。
她再也扛不住河水的冰冷,闭上了颤抖僵硬的唇,然后又闭上眼,感受着自己缓缓沉入河底……世界安静了许久,半梦半醒之间,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听声音,好像是个男人。
不知已经过了几日,她一直半梦半醒的躺在床上。浑身发热,呼出来的气息都冒着热气。脑子里昏昏沉沉,沉沉浮浮,就记得自己屋子的门开了,又关了。有人进来了,又有人出去了。嗓子疼的无法吞咽,喝口水都是煎熬。何况她连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张着干裂的唇,口中无声的嘟囔着,水,水。
突然,有一双手送了一张湿布到她嘴边,擦拭着她干裂的唇,将布上的水都挤到她口中,给她补充着水分。
她不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只好比了个谢谢的口型。又过了几日,她的身子慢慢转好。理智终于回笼,隐约记起,这几天有一双温柔的手,总是守在她床边,为她拢被子,为她擦脸,为她探额头,为她敷毛巾。那手,却不是欢儿的手。
她从不知道,原来被人呵护,能让人有一种想要继续病下去的念头。所以当这一天,她睁开眼睛,看见空荡荡的屋子时,心里的失落,不言而喻。
“欢儿。”她慢慢坐起来,感觉浑身从头疼到脚。
门外没有人进来,她又叫了声欢儿,欢儿才急急忙忙跌进来。
她看了看欢儿惺忪的睡眼,“你怎么睡在门外,屋里这么大地方。”
欢儿弱弱的哭丧道:“秦公子说谁也不准进来打扰小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