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顾琏儿才有些恍然大悟。她说呢,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怎么敢如此的猖狂,原来是背后有德妃这一层关系,还是她的舅叔。
德妃现在是皇上的宠妃,宫中唯一一个被洛煜放在心肝上宝贝的女子,她的话,洛煜一定会放在心里。不过,看知县现在还是一个七品小官,就知道他这一家子和季灵儿的娘家想必关系不是很近。
不过,安临尧并不吃他这一套。药王谷做什么事都是随心,若是他不想治,连皇亲国戚都只能在药王谷外等死,更别说一个小小的芝麻官。
安临尧随手一挥,银针穿过风声,狠狠的扎进知县的膝盖中。顷刻后,他连站立都做不到了,一屁股坐了下去。
在场的人都吓坏了,不知道安临尧怎么会如此的胆大,连德妃的人都敢得罪,恐怕这知县下半辈子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那知县也是面无血色,着急忙慌的让人去叫大夫。
顾琏儿看着安临尧的背影,心中暖暖的,好像得到了世间最好吃的糖果。
她已经很满足了,不管能不能教训到这些人,看到安临尧为了她震怒,为了她能眼睛都不眨的得罪这些人权贵,她已经知足。
“咱们走吧。”她向他说到。
安临尧点了点头,转过身将顾琏儿抱起来,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就带着她离开了。
他们走后,那几个刚才一起打人了的小厮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能逃过这一劫。结果没过多久,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了,呼吸困难,嘴唇发紫,显然是被人下了毒。
若是顾琏儿现在还在现场,她一定护觉得自己这一年来教安临尧的那些东西有多幼稚。没有任何人看见安临尧是什么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们下的毒。
安临尧虽然也是医者仁心,却也爱恨分明,他会救每一个好人,对于伤害他、伤害他身边人的人,他从不心慈手软。
安临尧随便找了个医馆先给顾琏儿包扎了伤口,然后骑马带着她回家。家里什么草药都有,没人会放着医仙不用随便找个大夫给自己诊治。
回去的路上,顾琏儿身子还很虚弱,无法自己骑马,自然是坐在安临尧怀里的。她后背贴着安临尧的前胸,甚至觉得今晚上挨得打太值了。
她从小到大,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悸动。危难关头,有人能将她一把抱住,站在她身前为她惩治那些伤她的人。她知道,或许安临尧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妹妹。可她却觉得,至少她现在对他来说也是不同的。
是他愿意去保护的,是他会担心的。
顾琏儿看起来一直是任性妄为,也不过是在装傻,为了能安安稳稳的在顾家生活下去而已。她其实心思细腻,很容易被人感动。
就像当初,顾长安只不过为她过了个生日,她就记了这么多年。她想,今天的事,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顾琏儿长这么大,从不知道心动的滋味,也不了解,爱上一个人,终究是怎样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大概有所体会了。
其实,她知道安临尧心中有苏沉央,或许安临尧对此感到羞愧,他爱上了自己的徒弟。可她却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她只是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中会难受,不觉得两人之间年龄的差距和关系的敏感会让这段感情看上去像个异类。
她以前也不是这么想的,听说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和小姑娘相爱的故事,或者是师傅爱上徒弟,徒弟爱上师傅,甚至是两个男人之间互生感情的断袖之情,她都会嗤之以鼻。
真正爱上一个人了,才知道,爱情给人的勇气,是前所未有的。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就像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姑娘……
那时候,顾琏儿刚到顾家,家中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姑娘,是顾永丰的侄女,叫做顾玉。顾玉的父亲是顾永丰的长兄,也是他唯一的亲兄弟。
顾玉的父亲年纪轻轻就病死了,母亲丢下她改嫁,十多年了无音讯。顾玉一直住在顾永丰家。因为对长兄一直有亏欠之心,顾玉小小年纪,身世可怜,顾永丰对待顾玉,一直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顾玉和顾琏儿,也一直是姐妹相称。
顾永丰早早的就给顾玉物色好了夫家,希望顾玉不要像她父母一样,短暂痛苦的过一生。那夫家也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对这桩婚事满意的很,想等到顾玉及笄就娶她过门。
可顾玉的态度却一直很不配合。因为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顾玉性子软弱无争,顾永丰给她安排的事情,她从来都是感激的很,没有任何二话。这一次,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死活都不嫁。
顾琏儿一直都觉得奇怪,直到那一天,看到了她和另一个陌生男子在亲热。
回家后,她先回了顾玉的屋子里。她正在梳洗,她等她熟悉完,将她拽到凳子上坐好。
“说吧,他是谁。”她没好气的坐下,看着她拘谨的坐在她身边。
她眼神晦涩,半晌才开口说道:“小妹,你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让大伯知道这件事。”
“我不告诉爹爹,可以。那你呢,你准备如何?”看出她有意隐瞒男子的身份,顾琏儿不再过多追问,只是担心她的未来要如何。
“我……”她看着她,眸中渐渐有了水汽,“我不知道。”
“你要想好,和来路不明的人牵扯太多,迟早会害了自己。”她担忧的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劝她。
这里不比顾琏儿以前和母亲生活的小院子,江南的各个世家之间明里暗里争个没完。婚姻讲究父母之媒,门当户对。未出阁的女子是要恪守本分的。特别是顾玉这样要身份有身份,要长相有长相,要才气有才气,要名声有名声的女子,更是必须待字闺中,保持着自己的神秘感。
“他不会害我的。”顾玉迟疑着,用一双美目,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若不是他,我早就被几个登徒子害死了。我的命是他救得,我的心也早已全部扑在他身上,以后,他一定会离开这里的。到时候,我就和他一起走。”
“什么?”她一时没缓过来劲,半响才意识到,顾玉已经准备好和人家浪迹天涯了。
一个女子,要有怎样的勇气,才敢离开家人,把自己的未来全部都托福在一个男人身上。从今以后,不论幸福与否,都要自己扛。听她说,那个男子曾经救过她的命。她对那个男子突然就没那么重的敌意了,可这件事,她还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我不告诉别人,你也别太明目张胆。”她看着她,只好暂时妥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不过,顾琏儿却打心底里觉得顾玉愚蠢至极,这样不划算的事情,偏偏还执迷不悟。
那天之后,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然而,顾永丰还是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存在。
顾琏儿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雪天。
?这一大早,她就被婢女欢儿叫起来。梳洗打扮了一上午,从头到脚都有讲究。
她平日起的也早,大概太阳起了,她也就醒了。不过这一日,太阳还没出来呢,就让她从床上爬起来。这让她很不悦,于是在哈欠连天之后,她红着眼圈,看着在她身上鼓捣衣服的欢儿,“小欢儿,告诉我,为甚这么早就把我叫起来。”
欢儿认真的为她系着扣子,“夫人说,今天老爷邀了几个江南内数一数二的官老爷,要一同来府里做客。所以要我好生给小姐打扮一下。”
顾琏儿知道,大娘对她一直都有着敌意,会这样吩咐欢儿,也只不过是怕她打扮的邋遢了给顾家丢人。
她听了,只觉得麻烦。吃了早点,慢慢悠悠的往大娘的屋子里移动去请安。
晨起的阳光,不如午时的刺眼,不如黄昏那样惑人,它一年四季反反复复,一如既往,让人有了过好这一天的理由。
大娘屋里,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大娘家来凑热闹的姑嫂,另一个就是她端庄优雅的大娘。她给大娘问了好,然后找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下。
两个女人聊着天,说道今天来的那些个人物。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琏儿……怎么了,她看你今天兴致不高。”
她偏过头,看着面向她的大娘,反应过来,说道,“只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早又早早起来,有些犯困。”
“那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也精神精神。”大娘看着她说道。
她点了点头,“也好。”
她知道,这是大娘在赶她走了。
她带着欢儿出了房间。前几天刚停的雪,院子里到现在还是白茫茫一片。都说化雪要比下雪更冷,这着实是真的。
就算大娘没有开始赶人,她也要寻个理由从屋里出来。
她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呼出一口白雾,“欢儿,改明你再去找一趟书店老板,看看他那里还有没有别的兵书。”
欢儿哭丧着脸,“小姐,我上次去的时候,老板就说没了。”
她愣住,“是吗。”
“小姐,您不要整天想着看兵书,就算你打算做苏将军那样的女中豪杰,也多少要顾虑一下老爷吧。老爷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去参军的,您也耐下心来,学学女红,将来嫁了人,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相夫教子,那么多兵书不就白看了!”欢儿堪忧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