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看了看秦政的阴寒漠然的脸,皱了皱眉。
以前,大人总是把自己残忍的一面隐藏起来,只留温柔的一面对世。 现在连伪装都懒得,直接透漏出自己最真实的本性——残忍,暴戾,漠然,邪佞,浑身散发着恨不得毁掉一切的恨意。以前被大人隐藏起来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邪佞中带着尊贵的气质也暴漏无疑。
难道没有了许嘉禾,他连笑一下的勇气和力气都没了吗?
大人和煦的浅笑,好像和许嘉禾一起,即将在人生的长河中越飘越远……
“海德,行动提前,明日一早就送她去蔺城。”
“大人,怎么这么着急……”海德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如此舍不得嘉禾的大人怎么突然急着把嘉禾送走。
“……”秦政沉吟着,脸上又阴羁了几分,“敌在暗,我在明。我放心不下。”
“明天务必把她送上路。”
说完后,又恢复一脸的漠然,向前走去。
当太阳照在锦被上的时候,被子下那一条曼妙的身影突然动了动。然后,许嘉禾缓缓睁开双眼。
她额头上还缠着沙袋,衬得她惨白的皮肤,有种病态美人的感觉。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在被人追杀,身上也不免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黏着什么东西,像是干了的眼泪。她蹙了蹙眉,昨天自己照旧吃完安眠药之后就睡下了,也不记得梦中做了什么噩梦,怎么感觉她哭过似的。
却不知,那是她曾经的挚爱的眼泪。
心脏好像也挤在一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动。
许嘉禾也懒得管它,在这些浑天度日的日子里,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曾经的古灵精怪全然不见了不说,还变得木然,眼神空洞。
她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撞见秦政在树下面对许如卿时的一脸温柔,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上秦政,是不是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是不是她就不会爱上他,不会被迫卷入他的身世阴谋里,不会因为误会而和他越走越远?
可后来,她明明有可以逃跑的机会。可一听说他陷入险境,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跑了回来。即使她知道那些身世就像一个阴谋悬崖,可她还是不肯悬崖勒马。
归咎下来,还是她傻。
突然,有人按响了门铃。许嘉禾起身简单的批了件衣服,在猫眼处看了看,门外,是秦政的手下,海德的弟弟海易。
确定不是近些天追杀她的人后,她开了门。
“有事吗?”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的到来指定与秦政有关。许嘉禾并不想与那个人再有什么直接性或者间接性的接触,所以当下垂下了眼皮。
“夫人,请你务必马上收拾好出远门携带的包裹,越快越好!”海易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阴沉沉的好像在害怕什么。
他今早前往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一路上都有人在跟踪他。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是来要许嘉禾的命的,很可能也认出来他的马车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
所以现在只能让许嘉禾尽快离开,逃出那些人的势力范围,让大人放心。
“你说什么?”许嘉禾有些不明所以。
她过得好好地为什么要出远门。这么突然的事情,她之前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只能告诉您,您现在只有尽快出宫才能安全的活下去。”海易咬着牙,有汗滴从脸颊两边滑下。
许嘉禾木然的看着他,那样子让海易感到陌生。她身上完全找不出昔日那种充满活力、古灵精怪的影子。有的,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的哀气。
“你以为经历了这些我还会相信秦政吗,他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我送到那些追杀我的人面前!他从来都不在乎我!你少骗我!!”
“夫人,现在真的是紧急关头了!请你相信大人一次吧!”
许嘉禾撇过头不再看他,这半年,她一直在爱与恨之间挣扎。可他的种种行为却在无时不刻的告诉她,她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现在要她相信他会保护她?开什么玩笑!
可她知道海易一向正经,不会生掰硬套什么谎言给她。他会如此紧张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或许秦政又要制造什么阴谋吧,或许把她送出宫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但绝不可能是为了保护她!
“除非他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
海易身形一震,有些为难的咽了口唾沫,“夫人……”
“我不走。”她知道自己的选择会令海易眉头紧蹙,事实上正是如此,“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再相信他了。”
她的眼神更让他无计可施,果然和大人预想的一样,他只好深沉的叹一口气,“来人。”
“你干什么,”许嘉禾面前倏然走来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松开!松开我!!”他们一个个面目紧张,却又不得不架起许嘉禾,把她送进马车里。
“我不走……”喊着,许嘉禾焦急的看了看海易,眼泪刷的一下从脸颊两旁流了下来,瞬间哭成一个泪人。海易不忍心的把头扭过去,逼迫自己硬下心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许嘉禾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活不下去的就是大人。
“快走。”海易对车夫说到,进了马车内,坐在许嘉禾对面。
一路上,许嘉禾都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掉泪,口中无声的喃喃着“澄澄”,“澄澄”——那是她宝贝女儿的乳名。
她现在把生活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澄澄身上,她不能没有他。
马车突然减速,在城门前停下,准备过城门守卫的检查。马车外同样准备出城的百姓们三两成群的聊着天。
马车内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突然,一个百姓聊起了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
“听说,秦大人昨日被皇上下旨卸任了?”
“你才知道吗。”
“真的假的,秦大人这么多年可是在皇上身边赚足了称赞,为何会突然被撵走?”
“听闻是皇上要纳一个妃子,他去阻止,在纳清殿前面跪了两天两夜,这不是跟皇上抢女人啊,皇上没有要了他的脑袋已经是隆恩了,这也是他这些年为皇上分忧解难,若是搁到别人,早就赐死了。”
那百姓口气夸张的说到,几个人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这朝廷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他们这些老百姓也就是听个热闹。
坐在马车内的许嘉禾脸色一白,他……真的要离开西楚朝堂了?
因为她……因为她,竟要逼他离开宫中……不!许嘉禾命令自己镇定下来,他活该!他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一切都是他活该!
不等许嘉禾发问,副驾驶座上的海易脸色一暗。
出了城后,许嘉禾一言不发,海易看她一副憋在心中的模样,于心不忍,想对她说句话,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俶然,一个羽箭穿破风声,狠狠地钉在马车后面。
唯独许嘉禾依然呆呆的坐在那里,她知道他们可能遇见了危险。 心里,却不可抑制的考虑起他的安危。
秦政和成家已经彻底撕裂了,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有成家,成老爷子若是知道她离开了,会不会把仇恨的目标转移到他身上……
“快,走大路!”海易在紧急中操控着马车夫的路线。先前为了避人耳目,他选择走小道。但是现在那群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只有走人多的地方才能安全的将许嘉禾送到蔺城。
后方追赶的马匹不下十匹,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马车里,除了许嘉禾外的所有人都面如死灰,好像已经预知了结果。
这次是秘密转移,为的就是在那些人行动之前送走许嘉禾,所以没敢带太多人。可谁知走漏了消息,被那些人逮个正着。
许嘉禾只知道马车在不停的转弯,加速。她怔怔的回过神,眼中却没有应见的恐惧。
从当初刚接触秦政时,她就开始锻炼自己。不能被恐惧打败。
当时她以为,自己的身边会一直有他。无论他再如何伤害她,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总有一天可以感化他,总有一天可以回到过去那样甜蜜。现在想想,倒是多余。
她知道现在追杀她的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她也承认,成毅变成这样完全是为了保护她。倏地,她想起了成老爷子当时的话……
他说,“许嘉禾,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宫中,要是让我知道你消失了的话,你就等着帮秦政收尸吧!”
当时,她想都不想的就会了一句,“我不会走。”
她突然想通了,她知道为什么秦政要这么急迫的把她送出宫。原来,是想把一切危险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不是不爱她吗?他不是只把她当成生孩子的筹码码?现在为什么要保护她!
原因只会有一个,他从来不是那种会可怜别人的人。他也不会为了保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置自己与水深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