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看,也只不过是抬起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用耳朵听。
他站的越来越近,低下头也看着她。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他说话间,口气已有愠怒。
她叹了一口气,所爱之人远隔千里。她心中清楚,自己和楚慕良是两辈子的孽缘,这辈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接受第二个人了。
她伸出手,解开胸前的风衣带子,将风衣脱下来,简单叠好,伸手递给他,“我身上的裘袄已经很暖和了,不必为我费心。”谁知却突然被拥入一个怀抱里,她挣扎着,看四周人迹罕至,只有寥寥几个形色匆匆的人:“你疯了!顾长安!”
他把头埋在她脖颈处,她看不见他的脸,他也不说话。
她定了定心神:“长安,算我求你了,你我这辈子都绝无可能,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对你更加的愧疚,我不想……唔!”突然而来的温热令她双唇扫过电流,她大大的睁着眼,看他也睁着眼睛看她。直到他带着愠怒的咬上她的唇瓣时,她才意识到该反抗。挣扎着,他并不准备如她所愿,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发狠了起来。
她大脑一片空白,本以为他这么在意名声的人,一定会迅速放开她。却没想他竟做出这样大胆的事。
瑟瑟寒风中,他的发狠,融化成一圈一圈的缱绻,贴在她唇上。
苏沉央红了眼眶。
因为她又想起了楚慕良。因为体寒,楚慕良的双唇永远是冰凉的,可亲吻她的时候,她却从未觉得不适过。因为两人之间的爱意,能融化世上所有的寒冷。
苏沉央回过神来,想也没想的给了顾长安一巴掌。
寒冷的雪地里,这一巴掌声音尤为响亮。
顾长安松开她,表情有些复杂。
“你不喜欢。”
“不喜欢。”
她将风衣递到他面前。
他抬起手,顿在空中,尔后接过了风衣。
如果早知道阿齐会突然消失,她白天时就不该先和顾长安一起回营帐。
本以为她已经在营帐内等她了,可从正午到黄昏,她都没有出现。她渐渐感到不安,终于在天完全黑下去后,按耐不住的叫苏林骑着马出了营帐。
“阿齐!”他一手放置在嘴边,一手牵着缰绳,朝巷弄的角落里喊道。
“阿齐!”
四下望去,月色如积水空明,却让人手掌发凉。
他正准备调转马头,朝衙门找去,身后突然响起另一阵马蹄踏在石板地上的声音。扭头往后看,顾琏儿骑着她的马儿向她疾驰而来。
“咱们去城西荒林。”说着,他先她一步夹了马背,飞驰而走。她也不敢耽误,急忙跟上他的身边问道:“为何去城西?”
他看着前方的路:“近些天,城里女子失踪频繁,听说都是在荒林中找到的。”
她白了脸色:“那找到的女子……”
他面色微变:“死了。”
身形一晃,她伏低身子,让自己坐的更稳定,然后扬了扬马鞭,口中鞭策着马儿快些跑。
沿路,她突然停下。地上躺着的,正是她前些日子送给阿齐的羊脂玉的耳坠。捡起来后,当下只好更加紧的往荒林赶。
快马加鞭,从阜都城内到城外荒林,也要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夜色正浓之时,她们终于找到荒林的入口。翻下马,就要往荒林里冲。这么多个时辰,难免不会发生什么事。
苏林拉住她的胳膊,一脸沉重的看着她:“你这样莽撞冲进去,还没等看见她,就被野兽吞入腹中了。”
“那要如何……”
“等等,有人。”他手指放在嘴间嘘声说道,拉着她藏进一处灌木丛中,蹲在灌木丛后面,观察着林子的动静。未几,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来。
男人不以为然的说道:“小心。”
“谢……谢谢公子。”
“你真不嫌烦,一路上说了几百遍谢谢,她不被野兽吓死,都被你烦死。”他不耐的说着,“终于出来了,我的马……我的马怎么多了一头?!”
“这是……这是苏侍卫和顾小姐的马。”阿齐睁大眼睛,眼圈愈加的红了起来。
男人表情有些不对劲,沉默着不发一言。
顾琏儿和苏林从灌木丛中出来。先是看到阿齐欢快的冲她跳过来。
为什么是跳,因为她早看出她的右脚有些不正常。她扶住马上就要栽倒在地上的她:“怎么样?”
“无事。小姐,再见到你真好!只是……一言难尽,多亏了这位公子,是他不顾危险,一个人跑到荒林里救了我。”阿齐破涕为笑,语无伦次的看着她。又转头看向那个人。那人一言不发,看了看她,视线却在苏林身上停留过几次。
苏林拱手谢过他,顾琏儿往前一步,按下苏林的手:“谢什么。”
苏林看向她,蹙起了眉。她眼神示意他别着急,听她说下去:“我看你们一路从林子里出来,风平浪静的,连个惊鸟都没有。就在想,这林子的野兽,今天都是怎么了。又或者,这林子里,已没有野兽……”
自从刚才开始,她就注意到琴心的动静。琴心是她最喜爱的马儿,这孩子虽然是马中龙凤,具有千里之能,但却怕极了虎豹之类的飞禽走兽。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然若是让歹人发现了这点,怕是会在此方面动手脚,对她不利。
琴心嗅觉灵敏,倘若这荒林真如世人所说的野兽泛滥,她早会发疯了的嘶叫逃跑。可自从她们到达这里,她便只是安静的吃这地上的荒草。如此可见,这荒林中,并无野兽。
阿齐眨眨眼,倒是欲言又止。只是面前这人却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她,一点也不着急为自己辩解。
“荣公子,别来无恙。”
一想到可能是他为虎作伥,和城主营帐那两个纨绔少爷绑了阿齐,她便对他露不出好脸色。甚至潜意识里,是认定他们三个绑架了阿齐,不知最后为什么将她丢到荒林,但一定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至于后来这荣殷出于什么心思来救的阿齐,想来和营帐有关。
他面色一怒,咬着牙却不说话,她惊讶他的拳头握得再紧,一双眼睛还是不动声色的盯着她。这样的忍耐力,恐怕他这些年来,跟着荣旻,也的确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冒犯了。总之,还是多谢荣公子出手相救。让我先带阿齐回去,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若是和公子无关,她必登门道谢。”扶着阿齐就要转身,终于听他开了口。
“道谢不必,道歉吧。”
她轻挑眉头,转过头看他,他还是那样一幅面无表情却万分阴冷的样子,面朝着她。她点头说到可以。然后转身翻上马,准备拉阿齐上来。苏林却先一步伸出手,将阿齐拉上他的马:“她来。”她想了想,苏林毕竟是个男人,力气比她大,阿齐在他的马上也更安全。况且她右脚不方便,上下马的时候苏林也好帮着他。
她顾不上让阿齐和荣殷告辞,又快马加鞭的回到营帐中。
回到屋子时,已是月色三更。
苏沉央还在营帐内等待他们的消息,见阿齐回来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阿齐内心难受。
苏沉央若不是双目失明了,一定也会不管不顾的半夜出来找她的。现在她却只能在营帐内傻等。
苏林跑出去,带了个大夫回来。她看人家大夫发丝凌乱,应是刚从睡梦中而来。面色惊恐,估计是被苏林吓得。
大夫诊了阿齐的脉,又看了看她的眼睛,问了她点问题,然后收拾这箱子站了起来。她由顾琏儿搀扶着走到他面前:“大夫,可有什么地方……”
“这位小姐脉象不稳,可是刚受过什么惊吓?”
她沉吟着,点了点头。看向里屋,阿齐已在床上睡下。一张小脸却是还是白的,正当她愧疚难安之时,却发现苏林站在阿齐窗前,凝视着阿齐,久久不动一动。她睁大双眼。
“这是三副药,一天一包,喝三天即可平复脉象。”
“哦……”她看向答复,伸手接过药,又下意识看向里屋。
“这些是些治创伤的药,如何上药,应该不用我再说。哦,还有这位小姐的右脚脚踝处有些错位,草民技拙,今日没带工具,不敢妄自下手为小姐正骨……”
“有劳大夫费心,这是些银两,您看够不够。”顾琏儿说到,从怀中拿出银子来。
“够够!”
那大夫掂量着银子的重量,很是满意,拿了银两,被下人领着出了营帐。
顾琏儿踌躇在门外,见苏沉央陪阿齐聊着天,而苏林还是端凝着阿齐。
她轻敲着门,苏林回过神,朝她看过来。
“大夫说,阿齐的右脚踝有些错位,需要正骨。”
苏沉央微微蹙起眉头,显然是曾经也经常有过这种状况,知道正骨会有些疼。
“我来。”他会意,轻声说道。顾琏儿点了点头,坐到床上,扶着半梦半醒的阿齐坐起来。说起来武功,她要强于苏林,但这种事情,苏林干起来更娴熟。估计是小时候闹腾,没少给自己矫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