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央也觉得心中轻松,“我什么也没说,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嫣儿长得好看,随你。”
“随我吗?”苏沉央笑的眼睛弯弯的,“不随阿良吗?”
“我倒是希望她多随阿良一些,阿良那张脸才是世间少有的精品,我想她若是能有她爹一半的长相,我就满意了。”
顾长安不以为然,他怎么没觉得楚慕良长得多好?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情敌相看两相厌?
“我们嫣儿比你们俩都好看,将来是要做名动天下的绝世美人的。”他打趣道。
苏沉央摇摇头,说道:“我可不希望这样,嫣儿若是成了名动天下的绝世美人,这辈子恐怕不会好过。”
“我希望,嫣儿能安安稳稳的长大,找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相夫教子,安度余生就好了。不想她活在风口浪尖之中。”
她喃喃道,似乎是幻想着嫣儿长大的幸福生活,嘴角沁上一抹笑意。
顾长安也笑,“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嫣儿恐怕想要平凡都难。”
苏沉央没有再说什么。
没想到顾长安今日的话,在往后会一语成谶。这个词或许也用的不是很对,平凡不平凡,对她是好还是坏,这都要以后慢慢探知了。
安临尧此刻应该是出去采药了,所以不在屋中。
这些日子,他为了研究嫣儿体内的毒蛊,就将嫣儿带在自己住的小木屋里照顾。苏沉央对此也没有异言,孩子交给自己的师傅,她放心。
苏沉央怀胎十月,生下来了一个小女娃。
孩子被产婆抱出来的时候,会哭会闹,和一般婴儿没什么差别,所有人都开心的不得了,正值秋夜,细雨绵绵,明明是萧萧落木的时节,窗外的花儿却都姹紫嫣红。
苏沉央躺在床上,汗水打湿了鬓角,眼中也湿润着,虽然看不见怀中的孩子,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声,还是免不了一阵感动。
她等这个孩子等了太久了。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做母亲,不管孩子的出生路上有多少艰辛,但是此时此刻,她有规律的心跳声,都让苏沉央庆幸自己这么多天以来的决定。
他们居住的小木屋就建在山涧旁边,对面是树林,好像完全与城中的生活不同。从木屋后方的小道走出去就是农田,村民们在那里耕种。这样的地方安临尧选了很久才找到,苏沉央对此满意的不行。
窗外雨渐渐下大了,不再是薄雾濛濛的样子,淅淅沥沥的,从木屋的屋檐上低落在门前木质的地上,苏沉央叫阿齐打开窗户,窗外的花香就飘了进来。刚刚度过炎热的夏天,这两天倒是秋高气爽。
苏沉央虽然看不见窗外的竟是,却被窗外的声音给打动。双目失明的人,对外界的声音会尤其敏感,这些日子里,听双耳都是死寂沉沉的,除非顾长安给她吹笛子的时候。此刻听着大自然传来的声音,山涧中一片安静,雨水敲打湖面和地上的石头,树林中还有百灵鸟和布谷鸟的啼叫声飘来。
不知为何,那天之后,苏沉央就喜欢上了雨天,也给孩子起名叫雨嫣。
不知楚慕良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暂时,就叫她雨嫣吧。
安临尧为孩子检查了身体,发现毒蛊确实还在孩子体内,但是因为他曾用药物压制过这个毒蛊,所以毒蛊依旧没有发作。苏沉央还怀着嫣儿的时候,就吃了许多安临尧带回来的草药,什么奇珍异宝,只要是对苏沉央和孩子有好处的,安临尧都能给她整到手,配了中和药效的草药吃下去。
一开始,苏沉央抱着孩子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担心孩子体内的毒蛊会发作。不过三个月过去了,孩子倒是一直安然无恙的。
顾长安看着苏沉央轻车熟路的扶着床畔,在床畔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站在她身旁,面色沉吟。
孩子的事情有安临尧在东奔西走,可是相较之下,他更担心苏沉央现在的状况。双目失明不说,吃东西已经完全没有了味觉,嗅觉也日渐模糊。苏沉央这样,是因为用了减缓气血流通的香料,这种香料是伤害了人的大脑的,不是说你停止使用香料这种情况就会慢慢削减。
苏沉央的眼睛鼻子和舌头,比嫣儿体内的毒蛊还难治。这些东西虽然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对人的折磨却是每时每刻的。
在顾长安心中,他只要苏沉央过得好。如果他当初离开京城之前就知道这个孩子回害的苏沉央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他很可能会先一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这个孩子。
所以现在看着床上的嫣儿,顾长安心中五味杂陈。苏沉央把孩子当做命来看待,恐怕也是因为楚慕良不在身边,她将对他的爱也都给了嫣儿吧。
顾长安为苏沉央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嘴边。
“喝水吗。”
苏沉央点点头,“我自己来吧。”
说着,她拿过杯子,试探着将杯子拿上来,小心的喝了几口水。她看不到杯子里的情况,如果不小心一点,水就会洒出来,流到她身上。
正在这时,阿齐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顾长安,神色有些犹豫。
“小姐。”她轻声唤到。
苏沉央点点头,察觉出阿齐有事要说,站了起来,被顾长安搀扶着向门外走去,意思是出去说,她不想吵醒了嫣儿。
到了木屋外,苏沉央才缓缓问道,“怎么了阿齐,今日为何这么莽撞。”
“小姐,我方才去田地里和农妇们换些平日用的瓜果,听到她们说……”她看了一眼苏沉央,又看了一眼顾长安,支支吾吾的。
顾长安见央儿一直看他,眼神中带着犹豫,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他可能不会爱听。
这一年的相处,大家早已摒弃了主仆之分,阿齐这是在顾虑他的感受。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声说道:“有什么就说吧。”
阿齐眨眨眼,点点头,“他们说,帝师大人班师回京了……”
顾长安面色大变,苏沉央则是愣在那里,顷刻之后,笑了出来,难掩面上的激动和喜悦。
“真的吗?阿齐,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你有没有去打听打听虚实,莫不是那些小道消息?”苏沉央高兴的不行,一连问出来好几个问题。
阿齐见自家小姐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也笑了出来,“小姐,此事千真万确,阿齐特地去问了村子里经常去城里卖东西的商户,他们都说,帝师的确是在回京的路上,七日救能到京城了。”
“外面还在传,说皇上早就恢复了帝师大人的职位,就是为了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西北为皇上办事。小姐,你说,大人真的要做回帝师了吗。”
想到这里,阿齐又有些不明白了。方才听到那些农妇一口一个帝师的喊的时候,她还以为洛煜又立了一个新的帝师。后来才发现,此人还是楚慕良。
楚慕良是什么时候恢复了这个称谓的。
苏沉央并没有觉得惊讶,笑着给她解释,“恐怕洛煜并未恢复阿良的职位,只是阿良班师回京,为西楚解决了西北这么大的难题,这件事是肯定瞒不住天下人的,皇上就趁机说自己早就为帝师正名了,借这个机会笼络误会阿良时失去的人心。”
不过,阿齐剩下的那个问题,苏沉央却有意避开没有回答,阿齐也就没有再问。
楚慕良现在可谓是顺风顺水,为朝廷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想要什么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别说恢复帝师的职位,就是他想将当初萧弘兮手下的那些好处都要过来也轻而易举。
这样一个香馍馍摆在面前,阿齐也是担心楚慕良会把持不住诱惑,将当初给苏沉央的承诺都抛在脑后,就此做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师,从此以后对他们这些人置若罔闻。
什么归隐山林,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和锦衣玉食功名加身比起来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
苏沉央觉得,她应该相信楚慕良。其实这个问题她心里是有答案的,如果不是相信他,她也就不会为他生下来这个孩子,还是历尽千辛万苦,哪怕不能视物,过上食之无味的生活也在所不惜。
隐隐的,她又有些担心。她是常年征战的人,对战场上的事情再熟悉不过。虽然如今也有很久不曾策马扬刀,但控制局势这件事上她还是心里有数的。西北动乱是积累了十几年的毒瘤,没个三年两年的怎么能彻底解决呢。楚慕良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相反,他行事一直是快准狠,绝不会放任一丁点可能会滋长的隐患。他既然决定回来了,就证明西北的事一定彻底解决了。
那就是楚慕良硬生生将两年缩减成一年,这中间,多少次连夜赶路,多少次抵命相战,多少次刚刚处理好这边的事,还没有稍作休息就继续前行……其中受的苦,岂是没有经历过此事的人能猜想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