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竟然径直向走来的狼群走去。单洺看出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双眼瞪大,可还是咬咬牙跟在他身后。
楚慕良走近狼群中,或许是他手中的长剑上还散发着它们同类血液的气味,那些狼都伸展了前肢,弓着腰,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没有主动扑上来。然而楚慕良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上来就带着怒气,狠狠抬起长剑,砍下一只狼的脑袋。
周围的狼群终于按耐不住,纷纷向他们扑上来。
主仆二人背对着对方,单洺努力抵抗着不断涌来的恶狼,这些凶猛的禽兽,本就不是他们人类能轻易制服的。哪怕这个人的武功再高,在獠牙和利爪面前,也处于弱势。
眼见着楚慕良身上就落下了恶狼留下的血口,他却像是没有了知觉,只是重复着无尽的虐杀。
他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只要有野狼扑上来,他就让它们死相惨烈,剑起剑落,鲜血洒的哪都是:他的衣袍上,他的脸上。不时便让半数的野狼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慕良像是要发泄心中的愤懑似的,冰冷的剑刃不断落下,连血带肉,将野狼砍得四分五裂。他杀红了眼眶,哪怕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他都置若罔闻,一脸的杀气,任谁看见都会被他吓到。
最后,单洺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看着他将那仅剩的几只野狼都一一斩杀。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信奉的主子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样一尘不染,他杀伐果断,甚至有时会有些残忍。但他从未见过他因为一个女人如此疯狂。
楚慕良站在野狼的尸体中,提着剑,体内的寒症复发,再加上他还在沙漠的夜里穿的那么单薄,身上也不断的流血,导致他身形有些踉跄,转过身看着一地的狼藉。
鲜血染透了附近的沙地,狼群散发着血腥的臭味。
风沙飞扬,星空浩瀚,他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耳边响起苏沉央的声音:
“我等你回来”
单洺不忍心打扰他思念夫人,可意识到这里的血腥味太严重,沙漠中风又打,血腥味很快就会飘到森林里,指不定一会儿还会吸引什么禽兽过来,他走上前,站在楚慕良身后。
“主子,先回去吧,再留在这里,可能还会有危险。”他轻声说道。
楚慕良木讷的抬起头,夜色中,眺望着京城的方向。
他总觉得苏沉央此时此刻也一定坐在窗外,眺望着西北这边。
央儿,你是不是也不想让我就这么回去,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无论何时何地,你都像一朵顽强生长的花,为了心中所爱的一切,不辞辛苦的守护着。你甚至从未将自己当做一个需要被保护,被呵护的女人。这一次也是,以前的哪一次都是。
你独自见苗疆王,你在城墙上以命担保,你突袭敌营……太多太多的事,你独自一人扛着。哪怕我就在你身后,你也不会想着完全依靠我。这一次,我真的无法在你身边,不过,你一定要等我,我会尽早结束这边的事,回去和你一起分担。
就在楚慕良离京的那一天下午,京城又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飞,飘飘扬扬,像是柳絮,落到人脸上,却比柳絮冰凉的多。
别看今年初雪来得晚,可雪下的却总是出奇的大。
没过半日,京城就又是一副银装素裹的模样。庭院内好像开了一颗颗白色的树,没有树叶,没有开花,玲珑剔透,别有一番景致。
天地之间,除了亭台楼阁和阴云密布的天空,就是茸茸的雪片,弥天洒落,充满阿齐双眼所及的每一个地方。而在她视线最中央的,是苏沉央绰绰的背影。她还披着楚慕良那日给她的黑色裘毛大衣,黑色的长发如瀑布飘散。面朝着西北,一动不动。
“小姐,进屋吧。”阿齐颔首低眉,在她身后轻声唤到,声音中尽是担心。
苏沉央像是反应慢了点,回过神,看向阿齐,随即深吸一口气,笑了笑。
“好。”
说罢,她双眼留恋的看了一眼天空,随即转过身,走向炭火正旺的卧房。
正如楚慕良所想,她每天都会站在院子里,冲着西北的天空发呆。有时是臆测他走了多远,到了哪里;有时是幻想孩子未来的模样,是会像他,还是像她。剩下的时间,就交给琴棋书画。
她从小在药王谷长大,与世隔绝,和普通人家的姑娘过着全然不同的生活。后来来到京城,进入卫国公府,没过多久就去参了军,更是和那些东西越来越远。现在已经嫁做人妇,哪怕楚慕良不在乎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可她还是想多学一些女红,多学做几道菜,未来他回来了,她还可以像别人家的夫人一样伺候自己的夫君。
不知道楚慕良看到那封信之后,会不会怒不可遏的想要回来。她想,单洺一定会拦住他的。他们主仆虽然平时一文一武,一个闷骚一个暴躁,单洺还经常被楚慕良罚去抄经书。不过遇见了事情,单洺还是会想着楚慕良的。
她回到屋中,从抽屉中拿出一个鎏金的木盒。打开,里面是金色的剑座,一柄红黑相间的传世宝剑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他和她一样,一个总是一身黑袍,而一个喜欢一身红衣。
苏沉央将冻得发白的手伸出来,抚摸着乾空剑。这是楚慕良临行前送给她的,他是如何从洛煜那里要来的这把宝剑,她不得而知。不过他仿佛知道她的心意,她那日在纳清殿内舞剑的时候,就对着把宝剑爱不释手。
她现在也喜欢睹物思人了,看着着把宝剑,就容易想起纳清殿内,他一身黑袍,骑着黑色的骏马向她而来,向她伸出了手。
“小姐。”
苏林火急火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苏沉央的回忆被打断,看向门口,“进来吧。”
发生了什么事,他竟如此着急。
苏林推门进来后,沉声说道,“小姐,卫国公府传来消息,说……”他话还没有说完,苏沉央就面色一紧,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了什么。”
“莫夫人昏倒了,吐了好多黑色的血。”
黑色的血?苏沉央嘴唇发白,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中毒了。”
“快去备车。”
“是。”
苏林立刻出去准备,苏沉央简单加了件衣服后,就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迅速向卫国公府赶去,到了府前,她第一个跳下去,就要往卫国公府里面走。
“小姐请留步。”门口的侍卫和往日有些不同,一左一右都凶神恶煞的,用胳膊将她拦在府外。
“我是这里的二小姐,凭什么拦我。”苏沉央蹙起黛眉,冷言冷语到。
一个侍卫看了她一眼,“对不起小姐,主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主上?”苏沉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听闻莫青慧昏迷,急匆匆的赶来却被告知包括她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看着围绕卫国公府站着的一圈侍卫,都是些陌生的面孔,看着穿着也不像是卫国公府内的人。这么大阵仗,苏沉央这才意识到,这里被人监禁了。府内的人,相当于是被软禁到了府上。
究竟是谁,有何企图。卫国公这么多年并没什么实权,说到底就是没落的皇族,不争朝堂上的什么,也从未威胁谁的利益,被人如此对待,怕是因为她吧。
她深吸一口气,怪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品大将军,不然以她的官衔,还不轻松让这些人滚蛋。
于是,苏沉央尽量保持着冷静,“你们主上是谁,带我去见他。”
“无可奉告。”那侍卫昂着下巴,一脸的淡漠。
苏沉央心中担心莫青慧,一时也不想和这些官差计较,看向阿齐,阿齐急忙拿出一袋银子。
“这位大哥,”她深吸一口气,“我娘昏迷了,还在里面,我得去看看她,除了我,这个府里没有人会去照顾她,关心她死活的。”
为了莫青慧,她将胸口的怒火尽数压下。可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尖酸刻薄的声音,“央儿怎么能将我们卫国公府的人,都说成没良心的了呢。”
罗穗扭着腰,从门后边走出来,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卫,“让她进来吧。”
“是。”那侍卫竟然同意了,苏沉央瞪了他们一眼,跨过门栏。
罗穗轻蔑的看着她,随即转过身向后院走去,“给你娘请过大夫了,不过大夫说,这个病,怕是好不了的。”
苏沉央闭了闭眼,忍住揍她的冲动,“说吧,门口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相信是罗穗派的,罗穗娘家再有富有,也只不过是个皇商,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找到这么多手下。
“你先别急,先满足你的愿望,让你看一看你娘,一会我再告诉你。”她轻声笑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终于出了一口气。
到了后院,苏沉央快步走到莫青慧窗前,蹲了下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