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着，带着一脸的冷淡，一子落下，就改变了棋局中的局势。

“草民从未做过对不起西楚的事情，西楚也未曾对不起草民。如今好聚好散，希望皇上您能长命百岁，总有一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楚慕良看着洛煜面色纠结的落下黑子，他轻轻冷笑，一颗白子落下，他轻松赢了洛煜，这盘棋终于彻底成了死局。

洛煜吃惊的看着棋盘，心中又有些隐隐后怕。原来不是他的功劳，楚慕良只是一直在让着他，若是他不想让，轻而易举就能反败为胜。

这是在暗示他吗，这个天下，只有他想不想要，没有他能不能要一说，是吗。

“不早了，皇上请留步吧，草民告退。”楚慕良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准备离开大殿。

洛煜将他叫住，“朕知道你跟随父皇这么多年，知道西楚的不少秘辛，朕不希望再在大臣府上看见你。”

楚慕良深吸一口气，吐出胸口的愤懑。

曾经的信任不复存在，在这样的君主手下做事，西楚永远也不可能有鼎盛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再留恋的必要，向洛煜轻轻鞠躬后，转身大步走出了宫殿。沿着殿前的白玉大道，一路走出宫门。独自一人，衣袂翩翩。

齐淑站在大殿侧面，看着楚慕良独自离开的背影，笑出了声。

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能亲眼看到昔日帝师落魄于此，她曾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是担忧这西楚有朝一日会因为楚慕良的强大而易主，甚至不惜忍痛让皇上再添佳丽，即便生出一儿半女也比起现在好无所出要好得多，至少这江山……不会落入外姓人手中。

然而，这毒药害的洛煜再无生育的可能，说不痛恨是不可能的，但却也难掩庆幸，庆幸从此往后再无理由劝他宠幸新人，庆幸这江山……还在洛煜手中，而她仍然是独一无二的皇后。

思绪有些飘远了，齐淑收回思绪，却还是难掩笑意。

西楚没了帝师，也就没有能威胁洛煜的人了。她这样想着，却想到了一个人。

这时，婢女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齐淑震惊不已，“此时当真？”

“您随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走吧。”齐淑跟着婢女，迅速赶到大殿内。萧弘兮正站在洛熠对面，他看了一眼齐淑，向齐淑请安后，将手中的奏折递到洛煜面前。

洛煜看了萧弘兮一眼，打开奏折。

上面铿锵有力的写着：

臣徵言：臣生于伪朝，门盛祚薄，无儿无息，茕茕孑立。

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逮奉圣朝，沐浴清化。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却遭奸佞，谋图圣朝。群臣四起，告诉不许。血光临门，急于星火。

为图淑后信表，不论生死，当誓辞官。朝今犹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敢盘桓，有所希冀。

愿陛下矜悯愚诚，听臣微志，易主婺城。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原文见李密《陈情表》，部分改动。）

萧弘兮字子徵，是以表文开头，先写明了上表人的姓名。

臣子子徵有事要陈说：臣子我生在齐国，家门鼎盛却是福分浅薄。没有生养的儿子，形单影只。

现在我是亡国的俘虏，身份卑贱，低微浅陋。到了西楚的统治下侍奉，蒙受到清明的教化。也受到过分的提拔，恩宠优厚。却遇上奸邪谄媚的臣子，想要对西楚图谋不轨。西楚的臣子们都忍不住要检举他，但申诉都不被允许。眼看着血光之灾就要登门而入，催逼的十分紧迫。

为了让皇后相信我所言非虚，我当即发誓，不论皇上能否醒来，我都会辞官。现在西楚尚在，我说出的话，自然要作数。怎么敢再犹豫不决，还有什么非分的愿望。

希望皇上能怜恤我愚拙的诚心，成全臣的卑微的愿望。为婺城重新寻找一位主人，我活着应当不惧杀身来报效朝廷，死了也要结草衔环来报答皇上的恩情。

臣子我怀着牛马一样不胜恐惧的心情，恭敬的呈上此表，以求闻达。

……

洛煜看完这封表文，不禁对萧弘兮的忠心耿耿感动不已。

“淑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扭头看向齐淑，齐淑不知道该怎么说。将臣子逼得不得不辞官她才肯相信，不知洛煜会不会怪罪她不听忠言。

萧弘兮为齐淑解围道：“齐国战败后，微臣以为会成为俘虏，或是直接死在西楚大将的剑戟之下。却万万没想到，先帝留微臣一命，并将婺城交给微臣打理。微臣不胜感激，长久以来，铭记于心。当日在皇后面前，微臣揭发了帝师的恶行，并发誓，若是皇后听信微臣的上奏，若是皇上能平安醒来，铲除奸贼，微臣定会辞官归隐，将这婺城还给西楚。这么多年，微臣受西楚恩惠之多，这婺城城主一职，还是让给西楚年轻的能人罢。”

“这……”齐淑有些不知所措，她当日只当萧弘兮说来无心，没想到他真的会辞官。

洛煜眼中赞赏，淡淡但说到，“既然你这么说了，也发过誓，朕就如你所愿，传朕指令下去，撤了萧弘兮婺城城主一职，交由明年科举状元担任。”

“是。”公公听闻，下去传旨令。

萧弘兮面色不改，坦荡的躬身谢旨。洛煜却不允许他现在就走。

“说到做到，的确是大丈夫所为。你能对官位如此坦然，实属人才。况且这次，朕能平安醒来，也多亏你的一片忠心，为朕找来顾长安。你对西楚的忠诚，朕都看在眼里。现在西楚没了帝师，一时之间，也有不少的事端要忙。朕特封你为西楚太师，协助朕监国。”

齐淑这下更吃惊了，萧弘兮本是来辞职的，没想到却当了个太师，权利仅在当年的帝师之下。

萧弘兮不骄不躁的领旨，“谢皇上隆恩。”

“好，不要让朕失望。”洛煜上前拍了拍萧弘兮的肩膀，一脸的信任。

萧弘兮从大殿内出来后，没走几步就被身后赶来的齐淑拦下来。

“萧城主，不对，现在是萧太师了，”齐淑故意揶揄到，想起楚慕良曾带给她的屈辱，她对萧弘兮的身份还是有些不满，“你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有些事情，还是忘记的好，免得不小心说漏了嘴，你我二人，都要受到迁怒。”

她想提醒萧弘兮，把守好他们的秘密。萧弘兮还是仪表堂堂的笑着，那笑容却已经不比曾经内敛。

“不用皇后说，本官也明白。”他扬起下巴，言语间已经有了些许的得意。

齐淑心中反感，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轻轻的说到，“既然如此，本宫希望太师今后能恪尽职守，为皇上分忧。万不要步了某人的后尘。”

他冷哼，“那是自然。”

说罢后，他转身，自顾自的离开，不顾身后齐淑凌厉的目光。

这样的感觉，当真是美妙极了。他从未在宫中这样昂首的走过路，也从未对皇后如此的大胆过。从今往后，他离皇位又近了一步。齐国失去的一切，总有一天，他要西楚加倍奉还。

楚慕良回到帝师府。昔日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官员络绎不绝。可现在已经一片冷清。甚至平时经常从帝师府门前走过的马车，现在害怕被当成楚慕良同党，都绕开了这条巷子。

经过的人少了，街巷内的商贩也就少了。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单洺于心不忍，看到自家主子一脸淡漠，支支吾吾的在他背后说到：“主子，我去为您买点城东的桂花糕吧，我记得你爱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