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庭院内,湖上莲叶何田田,湖边梅花三两只,群芳争妍的季节里,花香四处洋溢着,包围了这个院落。
一阵春风拂过,树上的花瓣从枝头掉落,跟着风一起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她站在树下,认真地挥舞着一把长剑,剑刃划过空气,利落的将一片花瓣从中间切了开。
衣袂被风鼓起,长发扎起一个高马尾,随着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一起摆动。她感受着空中暗涌的花香,幻想着自己依然和满树掉落的花瓣融为一体。这套剑法便练的更加的行云流水,变幻自如。
总长曾说过,习武者,心静为先也。她之所以在习武上独具天分,正是因为她心无杂念,善于调控心智。
这几天,她总是惴惴不安的,心里有种道不出的不祥感。吃饭睡觉都不安稳,连在军营里练兵时,都会出神。也不只是为何,想不透个中缘由,也只好练练剑,调整一下心态。
当初总长寄了封遗书给太后之后,太后很快就派遣了八十万重兵和她最赏识的七孙子来支援边城。她们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一次,军营和营帐上下都是一片欢乐,可她总觉得元宋两国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援兵马上就要到了,不得不承认,现在全军营的官兵都是一个松懈状态,大家因为援兵的事,都觉得她方轻而易举就能战胜敌国。殊不知这种心态才是行军打仗的大忌。
倘若这时候,敌军趁人之危,大举进攻边城,她们一定是措手不及的。到时候援军尚未抵达边城,鞭长莫及,她们岂不是依旧保不住边城。
哐!
她一惊,手中的长剑突然被一把剑给从下挑落,掉在地上。她心中一冷,急忙抬头,“谁!”
然而,面前之人,却是副营苏泽。
“副营……”她收起眼中的冷意,怔怔的看着面色沉稳的副营。
他抿着唇,一双眼睛看着她,不发一言。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倏尔,他叹出一口气,收起手中的银剑,缓缓开口,“小妹,你这几天,究竟在想什么。练兵的时候走神,习武的时候走神,吃饭的时候走神,是不是上战场的时候你还要走神啊。”他的语气严厉起来。
她自认做的不对,轻轻低下了头,“她也不知为何,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
“小妹,你是一介女流。本来当初总长同意让你上战场,她和二弟就是千百个不愿的。你个女孩子,作甚要拿着剑骑着马去杀人。偏偏你还不肯听她们的。”
“我只是觉得……”
“你每次上战场,她和二弟都心惊胆战的。现在你又做事这么不认真,老是走神,这让她和二弟怎么放心送你上战场。”
“副营,她下次不会了。”她认真的看着他,点着头说道。
副营二哥的关心,她心中明了。其实总长当初同意她的请求,也是犹豫了很久的。
“行了,下次做事的时候不要走神,克制住自己。万一养成了习惯,这真可是很危险的。”副营轻声劝诫着她。
“嗯,副营,央儿明白了。”
“走吧,她是来叫你吃饭的。”
“嗯。”
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长剑,拿在背后,跟着副营走进屋内。
院落内,地上铺满了花瓣。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就这样在漠北的黄沙中散尽。
八十多万援军传信过来,说今天就能抵达边城。
加上原有的三十多万人,现在她们有一百二十多万人的兵力,宋国兵力大约六十万人,元国也就四十万人。
至少现在,她们有胆量拿边城这个地方和他们赌一场了。是非成败,但求不悔。大家几年来因为人数上的差异,被宋元两国压着打。这下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也就更努力的训练。
而城外驻扎的宋国大军,却已经安静了一个多月。看上去像是在沉潜,她却觉得,大概是宋营里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应接不暇。只好暂时缓战。
守住边城,是她的使命,是总长府上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使命,也是成千上万名士兵的使命。虽然西楚现在的统治者昏庸无能,难得民心,但这并不妨碍她把心扎根在漠北土地上,全心全力的保护好这里。
人总要有盼头,才能活得下去。总要有愿意为之不顾一切的事物,并全力以赴的守护住它,才能不碍着日子过活。
她从床榻上幽幽转醒,估摸着时间,今天,那八十万大军应该抵达边城了。
为了不给总长丢脸,她换上了一身戎装,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精干的装束,让她看上去竟有些像男孩子,用副营的话来说,就是一身英气,卓尔不凡。
用水洗干净脸,漱了口。二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妹。”
她匆匆擦干净嘴,走到门前拿下门栓,他手上拖着一个盘子,盘子上装着热腾腾的米饭和好吃的吃食。
“怎么今日的吃食这么好?”她有些打趣道。
因为他们是在边城常年驻扎,所以不曾住在营帐内,而是在城内设有府邸。只是边城本就物资紧缺,很少会有如此丰盛的彩色。
二哥哈哈大笑起来,“又时就说你一定会这样讲。今日是她入夫家族谱的日子,夫家做了好菜答谢媒人呢,又时就给你也送来了一份。”
她翻个白眼,感情她是沾了人家的光了。内心却很开心,看来又时和夫家相处的还不错。
吃了早饭,她穿着软甲到了军营。主帐内,总长坐在高位上,和二哥谈笑风生。
她安静的找个地方坐下。
总长笑盈盈的看着她,“央儿,这次多亏你的提议。我们才能有回转的余地,你可谓是第一功臣,第一功臣啊!”
她嘻嘻的笑起来,含了颔首,“不敢当。我听说,是当今帝师,明辨是非,明察战机,听说了边城正面临险境,才劝得太后的肯首放兵。我们应该谢他。”
“哈哈,”总长豪迈的大声笑起来,“好!荣辱不惊,不骄不躁,功劳面前,还能保持一颗冷静清晰的头脑。”
二哥也笑着点点头,她想到今天大家心情好,就牵扯着嘴角,也笑了笑。
突然,帐外传来一道呼声。总长收敛住笑声,朝着外面说道,“进来。”
帐帘被打开,一个士兵风尘仆仆的走进来,一把跪在总长面前。
“将军,不好了。”
“怎讲?”
她和总长,还有二哥,都收起方才的笑容,一脸凝重的看着士兵。
士兵脸色有些发青,“城外的探子快报说,宋元两国的军队已经汇合,正向边城这边进军,约计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达边城城下。”
她眉头一突,宋国的人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想来也是察觉到她们要请救兵,想在救兵赶来之前,先把她们这些势均力薄的人先除而快之。
“援军还有几个时辰能到?”总长转身问向士兵。后者微微咽了咽,“约摸着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敌军一个时辰后到,援军两个时辰后到,正好误期。她紧蹙的眉头,也稍微闭上眼,苦恼着不知如何是好。
战争一触即发,二哥只好先去整顿军队,急匆匆的准备迎敌。对方有百万人马,而她军只有三十万,恐怕半个时辰都撑不住。
她在军营中,来回踱步,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帐外传来士兵匆匆赶路的声音,果真如她所想,敌军突然来犯,她军手足无措。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己弱而敌强,敌众而她寡,若是硬碰硬,也不是全无胜机。她苦苦想着对策,脑海中思索着在总长书房里看过的那些史书,想看看前人是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的:
《左氏春秋》……《国策》……《史记》
《礼记》……《墨子》……《孟子》……《战国策》……《资治通鉴》……
还有什么……她觉得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只好拼命的想。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汇聚。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可是,却觉得这件事只在史书中出现过,真实性尚不可知。这么重要的场合,若是这个方法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实在需要勇气去做这个决定。
苏沉央猛地吸了几口气,在生死攸关的战争面前,容不得她多加思忱,只好下了决定。
她不敢再浪费时间,找到总长,说了她的想法。
“这……这个方法可行吗?”总长一脸犹豫的看着她。
“总长,事到如今,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事态紧急,咱们先试一试再说吧。”
她急忙说道。总长沉吟着,半晌,沉重的点了点头。
“不如,让又时试一试。”总长沉声到。
她心头一沉,“这是个危险事,随时都有可能被敌军一箭射死,她没经历过战事,她怕她会紧张害怕。再说了,又时虽然能歌善舞,但是刚刚有了夫家,这种时候让她只身犯险,实在不合适。还是我来吧,我曾经跟着我师父长大,他擅长琴瑟,我虽然在这方面没什么造诣,但还是有拿得出手的曲子的。”
总长看着她,布满皱纹却坚毅的双眼中,透漏出沉重的担心,“万事小心。”
她点了点头。倏尔,叹出一口气,敛住心中的担心。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