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永远无法信任自己的男人，无法信任自己的家人，无法信任自己的同党，无法信任自己的姐妹。她们必须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才能活的长久一些，才能守住自己的东西。

齐淑脑海中一片空白，全是苏沉央的那句话：他和那些男人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她不停的摇头。

“娘娘，沉央先行告退。”苏沉央背对着她，面色不变到。

说完，她在齐淑愤恨的目光中一步一步下了高台，昂首挺胸，走在未央宫的大殿内。

因为常年练武，苏沉央的背影很是好看。高挺的背脊，平窄的香肩，映衬出修长的脖颈。

她目视前方，缓缓拐过转角，姣好的身形消失在齐淑视线内。

齐淑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看着桌子上的茶杯，咬着一口皓齿，猛地将茶杯扔到地上。

“咔嚓！”

茶杯在地上摔碎，发出刺耳的声音。残渣溅的到处都是，宫女们一脸惶恐的跪了下来。

她一脸的气急败坏，握紧双手，颤抖着。

“苏沉央，本宫真是小看你了。”

没先到，这样的剧毒都没能将她毒死。难道她真的无计可施了吗，不，她不信。

齐淑怒不可遏，一挥袖袍，转身坐回贵妃榻上，若有所思。

……

苏沉央回府之后，楚慕良不在府上。

庭院内的积雪已经化光了，只是地面上还湿乎乎的，一切冰渣残留在回廊拐角的地方。种着腊梅的地方土壤有些发硬的，苏林在教府上的奴才修建残枝败叶。

他是江南人，天天看着江南那些精心修裁过的大小园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见下人们把府上的花草裁剪的一点也不美观，总要出来说几句。

对了，顾长安曾经送给她的那些花花草草，除了她最爱的那一盆牡丹，她放在卧房窗沿上****亲自照顾，剩下的都是他在照料。难得她一个不善于摆弄这些东西的人，如今还****惦记着府上的花草有没有浇水、松土。

她在床畔坐下。屋内空荡荡的，火炉内闪着微乎其微的红光，阿齐应该刚换过炭火。

蓦地，她仿佛看见他就坐在对面的桌案前，拿着一根毛笔，轻轻的书写着。这些日子，和他温存、嬉闹的画面，就这样在她眼前不断闪现着。朝朝暮暮，红霞满天，他们或是携手看雪，或是相拥取暖，看着夕阳西下。

幸福的时光尤其短暂，如果他真的答应了皇上，她不怕等他到海枯石烂，只怕此去经年，物是人非。

想起这些日子，楚慕良每每看着她，眼中都会暗含她看不懂的情愫，这才明白个中缘由。他也是不舍的吧，尤其是她还怀了他的孩子。

除夕那天，她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他是那样的高兴。苏沉央一直觉得，楚慕良是堂堂两朝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运筹帷幄，高深莫测，心思如海底的尘沙一般让人永远也捉摸不透。他应该永远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自从他们相爱。她才知道，他也会为了心爱的人愤怒，也会为了心爱的人着急，也会因为爱意无法被所爱之人理解而痛苦。也会因为她偶尔的主动而绽开笑容。

但除夕那天，她头一次见到他如此的失态。抱着她，一遍一遍的要她重复那些话。

他一定也很爱这个孩子，一定也不想离开她们母子。这些天来，他没给她说，怕是不想让她难过。

真的有什么迫不得已吗，如果是这样，那她愿意等他亲口告诉她。

苏沉央靠着床榻，看着桌上的茶杯，想起齐淑今日的那一杯毒茶。等楚慕良从西北回来了，他们还是一起离开京城吧，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小村庄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是那样的性情淡泊的人，应该也很喜欢那种地方。而对于她来说，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如今的京城内风雨欲来，腥风四起，她和楚慕良已经是众矢之的，继续留在京城，迟早会再一次被扯进那场阴谋阳谋、尔虞我诈之中。不如早日脱身，不插手他们的纷争。

她叹了口气，可是，两年真的太长了。谁也不知道这两年之中会发生什么，他们现在情深似海，可若是分别两年，他对她……她摇摇头，咬着牙，轻声呢喃到，“不可能的……”

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对他的爱，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时间吹散。

阿齐端着安胎药走了进来，看到苏沉央坐在床畔发呆，将安胎药放在桌子上，担心到，“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从宫中出来，就魂不守舍的。”

她摇摇头，“我没事。”

有事也不能说出口，只好闷在心里。

苏沉央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桌子前坐下，下意识端起桌上的安胎药往嘴边送，闻到安胎药的味道后，她突然面色一变，将汤药放下，对着一旁的地面干呕着。

阿齐神色慌张，“小姐……”

苏沉央低着头摆摆手，直起了后背。吐了半天，什么东西也没有吐下来，但是胸口的压抑感倒是减轻了不少。她接过阿齐递来的白水，喝了几口后说到，“将这汤药端下去吧，今天，我不想喝。”

阿齐有些为难，看了看汤药，又看了看苏沉央，知道她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劝不了，只好将散发着药草香味的安胎药端了下去。

苏沉央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又一次想起今日的那一杯毒茶。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冥思苦想后，苏沉央面色一变。

上次去苗疆作战，她只身涉险，在与苗疆王对峙的时候，不小心中了他的计，被他在体内种了毒蛊。这种毒蛊，曾经在她身上发作过一次。那次幸亏安临尧及时赶到，救了她，不然她可能早就命丧黄泉了。师傅将毒蛊用药物压制，但并没有根除。

这么多天过去，体内的毒蛊倒是一次也没有再发作过。

苏沉央面色低沉，毒蛊绝不可能凭空消散的。师傅也说过，这种毒蛊除了在水中祛毒，别无他法。

她曾经还想过，毒蛊怎样折磨她都行，就是千万不要对她体内的胎儿造成影响。可如今看来，她倒是一点事也没有，特别是怀孕之后，身体的状态一天天好转，就快要回到中毒蛊之前的状态了。难道……她睁大双眼，叫着阿齐的名字。

“怎么了小姐。”阿齐听她声音焦灼，急忙问道。

“你现在把城内最好的大夫给我找来。”

“找大夫？”这下换阿齐焦灼了，人好好地找什么大夫，“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苏沉央摇摇头，“我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疑问，想找大夫解答。”

“哦。”阿齐似懂非懂，“那小姐你别急，奴婢这就去叫大夫来。”

“嗯。”

看着阿齐快步走出卧房，苏沉央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着，万不能自己吓唬自己，什么情况，至少要先和大夫谈过。实在不行，还有师傅。

对，师傅是天下第一医仙，不管什么样的问题，他都能迎刃而解。

等大夫的时候，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卧房内转来转去，不停地走。

门外传来阿齐的声音，“小姐，大夫来了。”

“进来吧。”她轻声唤到。

推门声想起，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白发老人走进来，背着一个盒子。

苏沉央急忙走上去，呆呆的看着大夫，“大夫，我想让您给我把把脉，看看我腹中的孩儿，可有什么异样。”

“这位夫人，您莫要着急，先坐下。”大夫见苏沉央有些着急，和蔼的笑道。

苏沉央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调整了呼吸，坐在椅子上，将胳膊放在脉枕上。

大夫两指放在她手腕内部，正视着前方给她把脉。屋内有短暂的静寂，须臾过后，他沉声道，“夫人，你身体好得很。倒是胎儿的脉象有些虚弱。”

苏沉央心头一紧，“那怎么办呢。”

那大夫皱起眉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一条条皱纹，又细细诊了诊脉，才将手收回来，“实不相瞒，您的喜脉有些诡异，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您的喜脉，一直都这样不正常吗？”

她摇头，“没有，前些日子给我诊脉的大夫都未看出异样。”

“可能是随着胎儿一天天长大，这种脉象才日渐明显。”

她睁大眼睛，蹙着眉毛，眼中尽是焦急。

“大夫，我曾经中过一种毒蛊，这种毒蛊没有解药，只好用药物压制了毒蛊的发作，一直都未曾解毒，如今身子却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好像这毒蛊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越说越害怕，睫毛轻颤。

“会不会，是跟我体内的胎儿有关……毒蛊被胎儿吸收，转移到胎儿体内。”

苏沉央声音越来越哽咽。

老大夫是京城内德高望重的医师，听她这么说，深思熟虑后，“可能性很大。老夫方才没有在你体内感受到任何中毒的迹象，但胎儿却脉象诡异，应该如夫人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