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许嘉禾说出来这样三个字。老妇很是诧异,怎么会有人失忆了还不想恢复记忆的呢。
“为什么不喝?不相信我吗?”老妇说到,伸手拿过那小瓶子,“你可小丫头,莫非还需要我帮你试药吗?”
许嘉禾闭上眼,“有一部分原因,毕竟你我第一次见面,你的药,我是不敢喝的。而且老天让我失去记忆,一定是有其意义在里面,我只想把现在的生活过好,不想铤而走险了。”
“不敢喝我的药,却喝了我的酒?”老妇开怀大笑起来,“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啊。”
许嘉禾一愣一愣的,“那是因为那酒您先喝了,我看着没事才敢喝的。”
事实上,她本就没有怀疑过老妇拿来的酒,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老妇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实在无法对其产生防备心,说不敢喝她的药只是再找借口罢了。
她害怕自己喝了药之后,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老妇看着她这幅样子,渐渐收起笑容,嘴角还是上提的,但是笑容却不达眼底,“谁告诉你,是上天让你失忆的。”
“什么?”许嘉禾心中瞬时就漏了半拍,“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告诉你,不是上天让你失忆,而是人为造成了你的失忆呢,你还会如此坚决的拒绝我吗。”看着许嘉禾的一脸无措,老人又心疼又愤恨,“不管是因为什么,消除你的记忆,真的是为了你好吗,这些人这么多年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将你的生活当做可以随便改写的白纸,说是要保护你,其实呢,不过是在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
“这些自私的人,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放你进宫……”
老妇说着,又一次红了眼眶。
许嘉禾看着前面的酒杯,看着老妇脸上的皱纹和难掩的悲痛,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张脸,是老妇的脸,却比现在还要精神一些,看着还是这个年纪的老人,但是不像现在这样一脸病态。
她眼神有些扑闪。
看来自己的确曾经认识这个老妇,不知道老妇这些时日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像是被抽走了精神气一样,如此疲惫不堪。
她看着桌子上的药瓶,淡淡道:“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老妇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找到的,”说着,看向许嘉禾,“你酿酒的功夫,可都是我教的,你的酒,我喝一口就能认出来。”
说着,又摇了摇头:“你失忆之前可不只是这个水平,当时的你酿出来的酒,已经能吸引那个人召你进宫……”
许嘉禾深呼吸一口气,听老妇这么一说,她再一次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罢了,我也不逼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让你自己做决定的,我只是不想你再被那些人蒙在鼓里,当做可以随便欺负随便控制的人。你也是你爹娘日夜期盼,带着万千宠爱生下来的,你就算不为他们而活,也该为自己而活……”
“我爹娘……”许嘉禾看向站起身准备离开的老妇,在她转身之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您有我爹娘的消息吗?”
“当然了。”想起那两个人,老妇的神情又有些黯然,“京城许府,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解药我给你放这,喝不喝,看你自己吧。”
说完这句话后,老妇深深的看了许嘉禾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酒坊。
许嘉禾看着桌子上的药,不知过了多久,她将药拿起来,放进怀中口袋内,随即关上了酒坊的门。
恰巧碰上来看她的老板娘,老板娘一脸不解,“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去去就回。”说着,不等老板娘回话,许嘉禾就离开了酒馆。
许嘉禾出了酒馆之后,轻车熟路的,直接就奔着许府去了。因为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在许府门前停留过。
她在京城内转悠,总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许府门口,看到门匾上端正的许府两个字后,再也挪不动步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许府的大门,好像能看见两位老者从里面走出来。
当时她就好奇过,莫非自己和这一家人有什么渊源,今天听老妇一说,她才意识到,她可能在潜意识里找到了自己的家,却因为失去记忆而无法和家人相认。
站在许府门外,许嘉禾的心突然揪在一起。那许府的大门,看着越来越熟悉,好像曾经几千个****夜夜,自己从那里走出来,傍晚又回到那里。
蓦地,一个马车从不远处驶来,许嘉禾急忙躲进许府对面的小巷弄里,看着大门的方向。
马车上下来两位老人,看着像是一对夫妻。
丈夫先下来,然后扶着妻子又从马车上下来。
许嘉禾看着他们移不开视线,眼眶不知怎么,突然就红了,酸酸的,有温热的液体在里面流转。
丈夫不知道说了什么,妻子面色苍白,一个踉跄就要倒下,许嘉禾下意识往前一步,紧张的看着女人,幸好旁边的丈夫将她搀扶住。
夫妻二人互相交谈着进了许府的大门。门外,阴暗处的许嘉禾早已泣不成声。
那就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吗。
不会错的,这种歉疚和思念是不会作假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父母已经年过半百,她不但没能常伴左右,甚至还让二老经历这种老年丧子的悲痛。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才让自己狠心抛下年迈的父母,走上一条险象迭生的路。
许嘉禾擦掉眼泪,颤抖着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放着老妇给的解药。
老妇的话还环绕在耳畔——
“如果我告诉你,不是上天让你失忆,而是人为造成了你的失忆呢……”
“这些人这么多年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将你的生活当做可以随便改写的白纸,说是要保护你,其实呢,不过是在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
“这些自私的人,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放你进宫……”
……
这些人……是谁,海德哥和秦政吗,还是成毅。
而且,老妇人不止一次提过宫中,说她是入过宫的人。入宫了的女人,不管是做妃嫔还是宫女,一辈子都不太可能出宫生活了,除非是皇上大赦天下的时候,宫女有出宫的机会。
上一次大赦天下,还是十多年前,帝师大人铲情叛贼时。
她又是怎么出的宫?
现在看来,难道她真的就是众人口中的许嘉禾?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和秦政,到底是什么关系,秦政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切的答案,都在这瓶解药里了。
许嘉禾面色复杂的看着药瓶,随即靠着身后的墙壁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将药瓶打开,仰头喝掉了里面的解药,随即将药瓶随意的丢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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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成毅在向皇上提出求娶许嘉禾之后,皇上想起了许嘉禾那一手酿酒的功夫,想起了自己曾经爱过的一个女人。
那孩子酿的酒,和记忆中的味道实在是太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着这孩子嫁给自己的臣子,这种感受就好像是看着那个女人再一次从自己身边消失一样。
随即,皇上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要娶酒窖管事,许家嫡女许嘉禾。
当日拉着许嘉禾去看日出的秦政,在许嘉禾和成毅离开后,想起了曾经丢失的记忆。
乔家长女乔杉因为对自己的爱慕,谋害了他和许嘉禾的女儿,他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害死了孩子,无法面对许嘉禾,于是看着她离开也没有多做挽留。却在许嘉禾走后,不停的报复乔家,直到半年后,在与乔家的一次暗中交锋中因头部受伤而暂时失去了记忆。
现在恢复记忆了,却又面临着皇上的一道谕旨,要纳许嘉禾为妃,秦政在纳清殿前跪了两天一夜,说许嘉禾还是他族谱上的正房,他绝不允许她入宫。
这样公然挑衅皇上的威严,惹得龙颜大怒,决定让秦政脱下官袍。秦政看着无法阻碍皇上都决定,于是找到许嘉禾,向许嘉禾解释了当年孩子死亡的真相,提出要带她离开,被许嘉禾拒绝。
此时,一直埋伏在暗处的瑭琛渐渐浮出水面。原来瑭琛当年随着家人从东洋来到中原,不料瑭琛父母被秦政当成东洋奸细,死在秦政剑下。瑭琛为此怀恨多年,此番归来,就是为了向秦政报仇。
得知秦政不惜触怒龙颜也要保护那个女子,瑭琛便设计谋害许嘉禾,想要以此向秦政报仇。许嘉禾被赶来的成毅救下,成毅在危急关头抱着许嘉禾滚下悬崖,重伤昏迷。
许嘉禾被成家报复,秦政吩咐将许嘉禾送走,随即接旨卸任。
海德一行人在护送许嘉禾离京的路上发生意外,许嘉禾醒来后不肯离开,海德只好用药使得许嘉禾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