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要皇后放过我们这一次。”

“那可真是不巧，我不能帮你们。”她说着，转过身，“你们走吧。”

“娘娘！”两人一脸不解，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

许如卿摇了摇头，啧啧啧的说到，“娘娘，你不妨说清楚一些。我看两位大人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啊。”

张宰相到底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渐渐意识到齐淑心中所想，当下不免大吃一惊。

不可能，从来都端庄高雅，心心念念全是皇上的齐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这些年，她都是装出来的？

可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说不定真的如他所想。

齐淑背对着他们，慢慢向高台上走去。

他试探性的，沉声说道，“微臣从今以后，愿为娘娘马首是瞻。”

话音刚落，齐淑就停下了脚步，殷红的唇角勾起，却没有回头。

听他所言，兵部侍郎睁大眼，随即也明白了他的想法，当下更是无比震惊。这些年，难道他们都被骗了。可还是低下头说到，“微臣原为娘娘马首是瞻。”

许如卿莞尔一笑，嘴角的两个梨涡显得甜美却又阴冷。

齐淑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若是本宫，要你们谋害皇上呢。”

他们不敢抬头，颤抖着声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为娘娘马首是瞻。”

其实，这个宫中，最危险的人从来都不是萧弘兮那样的乱臣贼子，而是皇上的枕边人，也是他曾经深深爱过，后来又深深伤过的女人。为爱痴狂，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她笑了，额上的凤钗轻轻一晃便叮铃作响。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让许如卿心中都有些发憷。

那好像是人心碰在了冰冷的铜墙铁壁上，无处解脱的声音。

苏沉央这几日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心悸，摸着胸口，上一秒还在想的事情下一秒就忘记了。叫大夫来看，也看不出什么，只说让她常出去走走，有可能是在烧着炭火的屋子中待得太久。

苏沉央想，要不要写封信给师傅，这样她也会安心些。可太久没有师傅的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到处云游。

要不就算了，这点小毛小病就叨扰师傅，未免太浪费他医仙的名号。

今天是正月十五，楚慕良一大早就出了门，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苏沉央吃了晚饭，窝在摇椅上看书，说是看书，其实就是读些戏本子打发时间。一页一页的浓情蜜意，让她有些无奈。

也就是戏本子里总写些人们爱看的东西，真正贴近生活的故事，又有多少个甜蜜落幕的。

她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还爱看一些兵书史书，现在竟像个未出阁的小闺女，天天捧着戏本子无所事事。

阿齐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进来，看到苏沉央又躺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小脸肃然，“小姐，大夫不是叫您多出去走走吗，您刚吃完饭就躺着，对胎儿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苏沉央闭上眼，将戏本子往脸上一盖，“小阿齐，你最近可是愈加的婆妈了。”

“小姐，您最近也愈加的孩子气了。”阿齐噘着嘴，顶了这么一句话。

苏沉央坐起来，“你过来。”

阿齐摇摇头，嘿嘿的笑着，“我把安胎药给您放在这里，您记得喝。”

“你别走，我就是想和你联络一下主仆情谊。”

“奴婢去催一催厨房的点心。”阿齐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看着四周的空气说到。然后在苏沉央站起来之前就推开门跨出屋子，迅速关上门。

苏沉央摇摇头，果然她不做将军了，没了那种号令三军的气场，连贴己的小丫鬟对她都随便起来了。

她将戏本子随手一搁，站起来走到汤药前，将汤药一饮而尽。她这样百毒不侵的体质，自药王谷出来后几乎就没有再喝过药。楚慕良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珍稀药材，非要她每日熬汤喝。

她喝完药，刚把碗放下，楚慕良就推门走进来。苏沉央今日一天没有出门，头发也就显得有些乱，几缕碎发散落在鬓角两边。看到苏沉央这幅慵懒的小女人姿态，再看向她尚还平坦的小腹，楚慕良心中划过一阵暖流。

走到她身边，将她抱住，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苏沉央被他冰凉的皮肤刺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

“吃东西了吗？”她声音中带着柔柔的满足感，轻言轻语到。

楚慕良点点头，闭着眼睛只管抱着她。

拥抱，是他们每日的日常。苏沉央也就一言不发的陪他站着，沉默在烛光明亮的卧房内流淌，丝毫也没有不适感。

苏沉央想起方才看的戏本子，她和他，能否像其中所写的那样，幸福落幕呢。

可是不管结果如何，若是曾经拥有，也就够了。

许如卿坐在千机居中，听着身旁小厮汇报帝师府最近的情况。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楚慕良了，他们也许久未曾说过话，小年夜那天，她借口家父病重让他陪她，他没有推辞，但从集市回许府的路上，他告诉她，这是他最后一次陪她出来散心。他说他知道她的小心思，这一次也是看在许相的面子上。

可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啊，只能让人去帝师府门前监视着了。

她饮了口茶，将青瓷茶杯随手放下，“你说什么？”

那小厮面色迟疑，“此事千真万确，那婢女走后，小的还特地去药坊问了掌柜的。”

“那她都拿了什么药，有药方吗。”许如卿若有所思，看着面前的砚台发呆。

“有有有，”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了的宣纸，打开后送到许如卿手中，“那婢女要的药材，一个不落，都在这上头。”

她拿来药方，在眼前细细端详。随后面色一紧，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有些着急，也有些不知所措，转过头死死盯着小厮，“你确定……没有弄错？”

“千真万确啊。”小厮忙不迭的点头，“小姐吩咐小的去办的事，笑的怎么敢怠慢。”

许如卿缓缓收回视线，又看向那药方，面色擦白，拿着药方的手都在颤抖。

紫苏、砂仁、黄芩、苎麻、桑寄生、杜仲、续断……

若是她没有记错，府上姨娘们安胎的药方中，就经常出现这些东西。

苏沉央怀孕了？

这样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许如卿愣在那里久久无法回神。

桌上放着茶杯，茶杯上方的热烟渐渐消散。坐在空无一人的千机居里，许如卿觉得这里竟是熟悉又陌生。曾经与她一同坐在这里的那个人，曾经给她以慰藉的那个人，当真是越走越远。

许如卿甚至还安慰自己，他只是一时迷了路，被对面的海市蜃楼眯了眼睛。只要她不放弃，为他驱散身边的迷雾，永远在这里等他，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曾经响彻在千机居内的谈笑声，他低头作画的模样，一切都还能重来。

许如卿这样活着。

活在自欺欺人中，活在想象和假象中，活在没人理解的爱恨中，活在永无尽头的追逐中。

晚上，许如卿进了宫。

未央宫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金丝雀，关在金色的笼子中，供齐淑逗着玩。

许如卿走进未央宫，齐淑正拿着一根干草逗金丝雀。她一脸低落，站在齐淑不远处等候。

齐淑好像没有看见她似得，和金丝雀玩的正欢，又叫玉儿拿来鸟食。

把金丝雀喂饱后，她看着金丝雀在笼子里面蹦跶，“楚慕良，最近有动作吗。”

“回娘娘，他最近就是和一些文人墨客小聚，剩下的时间都在帝师府内待着。”

“那帝师府，最近去过什么人么。”

“没有。”

齐淑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干草。头上的凤冠在灯火通明的宫殿中闪着金光，显得她皮肤白皙，红唇夺目。

“来找本宫，有事吗。”

“却有一事。”

“说。”

许如卿眼中神情变换着，似是有些犹豫，可一想到她从她身边夺走了她最爱的人，还是压下心中的不忍。

“如卿以为，楚慕良现在虽然没什么动作，可他前几日进宫和陛下待了那么久，说了点什么，想必娘娘也能猜的出来。咱们何不在他翻身之前，给他一个下马威呢。”

齐淑动作一顿，随即转过身，身上的凤袍显得那样的璀璨。她背对着许如卿，一步一步走到一个宫女前，将她手中盛着水的小碗拿下来，又走回去，放进了金丝雀的笼子里。

给他一个下马威？楚慕良那样的人，岂是胆小怕事之人。先不说这下马威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事成了，想让楚慕良知难而退，也是不可能的。

她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他吃你这一套。”

“楚慕良两朝为官，经历的大风大雨，可比你吃的盐都多。若是能轻易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唬住，他就不用做帝师了，咱们也犯不着对他如此忌惮。”她冷笑，勾着一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