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清打开那一扇门进到屋中,那屋里窗子紧闭,帘帷紧掩,光线幽暗,敖清定了定睛才把眼前的景象看清。但见那女子静静的坐在床上,半低着头,那面纱依然笼在脸上。敖清心眼里直发痒,他一步步走向那女子说道:“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本公子怎么从没见过你呢?”
那女子却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敖清见她与其他欢场女子大不相同,不由得心里一闷,他走至女子跟前,隔着红纱看到女子脸庞精致的轮廓,她细细的眉,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敖清想,只是一低头就如此美艳,这女子可真是国色天香啊!他不由的伸出手来,把她脸上的面纱“嗖”的撩开,那女子被吓了一跳,可她还是定定的坐着,垂着眼,一动不动。
敖清咂着嘴,细细把玩她的脸,果然是个冰肌玉肤的绝世美女!他心内狂喜,便说:“姑娘之美貌竟如九天玄女下凡尘,即便是姑射之仙子,也要逊你三分!”
那女子听他如此一句竟把眉稍一动说:“多谢公子夸赞。”
她不说话不要紧,她一开口那声音竟似莺出空谷,雨落清泉,比昭文仙子所奏乐曲还要美妙。敖清竟如痴如醉,看着这样的美人,竟不说是在凡间,更像身在仙境。他张开手,竟不敢触碰她,他支吾半天总算说了句:“姑娘可否抬起头来,让在下好好看看?”
那女子却又冷若冰雕,不答话,也不动。
敖清又是着急,又是无奈了,他说:“你这姑娘好不识好歹,本公子是出钱来寻欢的,本公子不冒犯你,是出于尊重,还真把自己当个大小姐了!”
那女子静静坐着,深深叹一口气半晌才说:“不……我清楚自己的身份,请公子见谅。”她说着慢慢抬起头来。
敖清看着她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她是多么的美啊,尤其是那双眼睛,秋水荡荡,烟雾迷蒙,他看着她的眼睛,却惊异的发现她目光涣散,双目虽美却毫无光泽。他不由的用手在她的面前晃晃,她完全没有反应。
“你看不见?”敖清惊讶的问道。
那女子点点头。
敖清一时间心内又是叹又是怜,她却似因目盲而更美了几分,他一时不知所措:“这……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沦落至此?”
她低头一揖说:“小女子名为师诗,自幼家贫,去年父亲得病而亡,小女子不得已卖身青楼,只为给家中老母亲治病。”
“那……你的眼睛……”
“小女子自幼目盲,从未见过这世间万象,只与音乐为伴,如若公子不嫌弃,师诗愿奏乐曲以供公子娱乐。”师诗说道。
敖清哪还有心情娱乐,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师诗姑娘带到自己家去,可又想,师诗姑娘只是个凡人怎么去得龙宫,即使给她避水珠下水,他的父亲又怎么容得下一个凡人女子?敖清心里烦乱,他说:“师诗姑娘来揽月楼多久?可过的惯吗?”
师诗一笑说:“才一个月而已,还在接受妈妈的调教,每日好茶好饭,过的还习惯。”
敖清点点头,拿出一个扇坠来递到师诗手中说:“这是一点见面礼,姑娘请收下吧。”
师诗拿在手中摸索了一下说:“此物似是极其不凡,想必十分贵重吧,师诗不能收。”说着又递与了敖清。
敖清见自己送的东西又被退了回来,有些不乐,不过他也没有勉强,便说:“既然姑娘不受,想必是有妈妈的规矩,在下也不勉强。只是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定要开口。在下敖清,燕国敖家四公子。”
“多谢敖公子,师诗并无难处。”师诗说道。
敖清却再无话,只是贪婪地盯着她看,只是看着她,就要神魂颠倒,那师诗却又开口说:“敖公子也不就坐,一直盯着小女子,是为何意?”
“哈哈,你知道我在看你?”敖清竟也不好意思了。
师诗说:“虽然目盲,我心里却亮。公子的心意,师诗知晓了。”
听她这一句,敖清才大着胆子向前走上一步,坐在她的身旁,握住她的一只手,师诗一动不动任由他握着。敖清说:“在下来此,本是来寻欢的,却不想竟遇上姑娘。一见姑娘在下才明白,何谓出尘绝世。在下不敢冒犯姑娘,只求姑娘能答应在下一事。”
“公子请讲。”
“家中父母尚在,在下需回家求得父母之意,方可定此大事。姑娘可否在此等在下一等?”敖清说道。
师诗笑笑说:“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公子身份高贵,小女只是风尘女子,况又是个盲女,如何高攀的了公子?”
敖清说:“在下本不与那世俗之人相同,这些世俗之事自然也与在下无干。只问姑娘可否情愿?”
师诗沉默片刻说道:
“误入尘网二十年,心中几度忆青山。
愿随公子逐花去,飞到蒹葭浅水边。”
敖清一听,开心的跳将起来,他甩开师诗的手,就往外跑,他说道:“姑娘且稍等,在下这就找妈妈说去。”他举着扇子提着衣服“登登”的下了楼,一叠连声的喊“妈妈”,那妈妈紧着跑过来说:“敖公子,我这头牌侍候的可好?”
“好!太好了!”敖清说着从衣袖里拿出那夜明珠来塞到妈妈的手中说,“这个给你,但本公子有一事,妈妈定要答应。”
那妈妈眯着眼睛瞅那珠子,满口应承说:“答应答应,公子请讲。”
“这个师诗姑娘,本公子要了,烦请妈妈开个价吧。”敖清说。
那妈妈立时愣住了,她将眼珠子一转,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思忖片刻她冲敖清抿嘴一笑说:“我这丫头也不知修的哪一世的福气,还未接客就被公子您相中了,倒是她的造化。这丫头呢,钱倒不是问题,公子也见了,她虽然眼睛不好,却才色双绝,要是给了公子,老娘我再哪去找这么个人儿呢?”
敖清连连作揖道:“旁的就不要讲了,但请妈妈开开金口,给个价吧!”
那妈妈拉住敖清的衣袖,进到里间,将手一伸,五指张开说:“这个价。”
敖清不解说:“妈妈这是何意?”
那妈妈笑的浑身直颤说:“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这个价对您来说,想必也不算什么。”她清清嗓子说道,“一秤金来一秤银,夜明珍珠一斛新。玉石琉璃只一斗,铲币一车为赎金。”她说完,斜着眼看敖清。
敖清却浑不在意的一揖道:“多谢妈妈。本公子这就回去准备。”他又从衣袖内掏出些碎金,放在那妈妈手中说,“请妈妈定要照顾好师诗姑娘,若有人动她一根头发丝,本公子定不放过你!”
那妈妈收下敖清的碎金子,竟然忘了奉上她惯有的笑容,她看着敖清,想像不出他究竟是怎样人家的公子。她心中忐忑,跪地答道:“是……老身遵命。”
敖清拂袖而去,临走时不忘抬眼望望二楼那间屋子,他满心欢喜,如获至宝一般。
出了揽月楼的门,敖清一转身听到有两个人在路边闲聊:“……是真的龙啊,千真万确啊……”
“是吗?那可真了不得……”
敖清心里一惊,一转身那两人早已过去,他转身追过去欲问个清楚,却只见那两个人早混入市集之中了,敖清盯了半天,却没找到,他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转念又想,赶紧回去办师诗姑娘的事,便回身到个隐密之处腾空而起,往西海而去。
却说那两人所说的正是敖清的弟弟,九太子敖治。那一日,萧相邦府里的下人们出海打捞海鲜的时候,有个叫赵屠的在浅海滩处发现一片金光,他走近一看,竟是一条七彩斑斓的龙!那龙游至浅水,正逢退潮,困在沙地上动弹不得,见赵屠走近,它张牙舞爪,拼命嘶吼。那赵屠见得了奇物,便喊来随行的几个人,将它用绳子捆了,带了回去。
那赵屠知此事不凡,赶紧上报给了萧相邦,那萧相邦随赵屠看了那龙,只见这龙,身长丈余,五爪九曲,鳞光闪烁,瑞气盈盈,心中不禁大喜,即刻命人在府中的池里僻出一片地来,将那龙圈养了起来。并命家人谁也不能乱说,如果谁敢说出去,即刻处死。
虽然如此,商丘城内一时间流言纷纷,都传说那萧相邦府里养了条真龙,至于究竟是真是假,却无人可知。
萧相邦名萧忠,他在朝中虽居高位,只因他与国君的政见多有不合,而不得重用,因他袭父职,得了个相邦之名,却无半点相邦之实。好在他为人甚好,国君与他关系倒还不错。
这一日,萧忠回府后匆匆脱去外衣,他迫不及待的要去后花园看那条龙,却听下人凑到他跟前说:“大人,公子偃在上房等您。”
“公子偃?”萧忠一愣,“他来干什么?”
“小的不知道,他已等候大人多时了。”下人回道。
萧忠说:“知道了,你下去吧。”他如此说着,心里却不安了起来,他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一面往正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