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小龙敖治被扶枝放走以后,他腾云驾雾穿过密布的黑云在风雨之中径直飞回了西海。他回到龙宫,虾兵蟹将们一见到他都惊喜不止,一个个飞跑的喊道:“九太子回来了,九太子回来了!”
这时,敖治的母后,西海龙母带着一群随侍的鱼群迎了出来。
“我的儿!”龙母直奔过将敖治揽在怀中,“快让母后看看你!这些年不见,孩子竟瘦了这么多。”龙母一边说一边滴下泪来。
“母后,敖治好的很,虽被人类拘禁,不能够与父母兄弟相见,但是有人照料,没有受苦。”敖治说道,他抬眼一望,大半个宫的海洋生物都迎了出来,他的哥哥们也都在,却唯独不见他的父王。
“父王呢?他可还好?”敖治问道。
龙母说:“他……还好。他因事外出,稍后便得见着。孩子快来吃些酒水,歇一歇吧!”
敖治点头,此时后厨已备了酒水果品上来。母亲携敖治的手入座说:“孩子,你这两年多在人世,母亲可是日日想念,那一日梦中见你被人类绑缚起来,用鞭抽打,母亲的心都要碎了,醒来方知是梦一场,却是白白流了许多眼泪。”
敖治心里十分难受说:“母后,是儿子不肖,从小不学无术,枉度三百年光阴,什么都没有学会,才会落到人类手中,儿子实在惭愧至极。等父王归来,儿子一定要听父王的话,跟着父王好好修行。”
龙母沉默片刻说:“我儿不必愧疚,不管你什么样,都是母亲的好孩子。修行一事不用着急,只要你在母亲身边,母亲就知足了。”
敖治见母亲之话大不似从前,想必这两年多的分离,彼此间都过于思念,至此时才发现骨肉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希冀,只要彼此平安无事便是最好。敖治点点头说:“儿子谨遵母后之言,从今日起敖治日日陪伴着母亲。”
那龙母听罢,伸出手来细细的抚摸着他身上的片片龙鳞。他被那季咸取走的那片鳞正在他右前爪的后方。他母亲却似乎是没有看到,只吩咐他吃饱了肚子好生休息。对他在人间的种种经历,以及他如何逃脱等一概不问。
敖治虽是满心的疑惑,酒足饭饱之后回到自己的宫室却欢欣异常。他两年间一直住在那小小的池塘中,实在憋屈够了。如今他又回到了他宽广舒适的家中,他看着他宫中处处都装饰着他喜欢的珠贝,正厅墙上还有一幅他用彩贝拼的小美人鱼图画,他穿行于珊瑚从间,都是他选的海里颜色最纯净,形态最漂亮的珊瑚,它们分布在大厅之中,像个小型树林,他闲来无事就喜欢在其中穿游。墙角还有一只用两个乌龟壳做成的球,他将它拿来,顶来顶去的玩。
“哈,九弟玩的倒是开心!”
敖治一听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四哥敖清,敖治赶忙行礼说:“四哥好。”
敖清摆摆手说:“罢罢,四哥一点都不好。”
敖治笑笑说:“有何不好,说来听听。”
敖清虽在龙宫,却依然是人的形态,他自得了人身以后便极少以龙的形像示人,大概是对自己人类的样貌过于满意了,他穿一领天青蓝缎袍,倒背着双手慢慢踱了几步,长叹了一口气说:“为兄之事倒无甚可说,只一事为兄得告知九弟。”
敖治一头雾水说:“四哥有事尽管说吧。”
“天下之事往往难以言说,为兄且问九弟,若以人间万人之命换你一已之命,你会做吗?”敖清问道。
“当然不会。敖治就是死也不会牵连他人。”敖治说道,同时不解的看着敖清。
敖清点点头说:“九弟果真生性温厚,心地善良啊。”
敖治着急了说:“四哥究竟是想说什么?”
敖清说:“四哥还是直说了吧——你最好去囚龙石拜见下父王。”
“父王?囚龙石?”敖治惊愕道,“四哥,你今天好奇怪,为何说的话我都不懂呢?”
“其实是母后不想告诉你,怕你心里难受。但其实这个事情根本就隐瞒不住,所以就只好由为兄来相告喽!其实你之所以能跑出来并不是那个什么小姑娘放的你。是父王答应了一个道士的条件,私自下雨,你才得以被放出来。你以为那道士为什么平白无故取你身上鳞片?他是拿你的鳞片来要挟父王,父王怜惜你,才不得已答应了他。”敖清说道。
敖治听闻浑身都发冷,那被取走的那块鳞片至今还隐隐作痛。那日突然有道士降落在敖治被囚禁的池子上,那道士唤他名字,他不禁游出水面想看究竟是谁,却不想那道士却施法取走他身上一片鳞,他以为他要杀他,便一头潜回水中,那道士便就此而去。
敖治瞪大双眼说:“难道商丘城中暴雨是父王为救我而私自下的?这是违反天令的……更何况那大雨中,还死了那么多人……竟然只是因为我……”敖治浑身发抖他将身子盘起来将头无力搁在身上,他突然间黯然又颓丧。
“父王就因此事被玉帝绑缚在囚龙石上二十年,以示惩戒。”敖清慢慢说道。
敖治的眼眶中滴下泪来,他突然腾身而起说:“我要找玉帝去,此事皆因我而起,要惩戒也该惩戒我才是,我要把父王换回来!”
“罢罢罢!”敖清伸出折扇来挡住敖治的去路说,“你这么个小龙,玉帝可不能绑你。你连个人身都没有,修为如此浅薄,把你绑囚龙石上,不过两天你就成个龙干了。”
“那也无所谓,你别拦我!”敖治吼道。
“你成龙干倒不要紧,父王却还得代你承受剩下的惩罚。你说这样合不合算?”敖清说。
敖治想了想说:“不合算。但即便如此,我也要见父王一面,亲自向他陪罪才是。”
第二日一清早敖治便将几条长长的海带捆在身上,要去囚龙石请罪。
龙母滴着泪道:“孩子,母亲本不意欲你知晓此事。但终究纸包不住火,你既知道了,母亲也不拦你,母亲知道我儿思念父王了,你就去看看他罢。孩子,你千万别太伤心了,要保重自己才是。”
敖治说道:“母后,敖治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所有我该背负的责任,我都要承担起来。以后敖治保证,再也不给父王母后添麻烦了。”
他的母亲泣不成声的说:“父王母后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添麻烦的小家伙……你添再多麻烦我们也负担的起……”
敖治心酸不已,却不敢再说什么,急忙行了个礼辞别母亲而去。
囚龙石并不在西海而在天上一片浓云雾障之地,是天庭专门关押犯罪神仙的地方。敖治从来没来过这里,只觉越往前行,天色愈暗,最后连云都成了黑色。眼前出现了一座高高的石崖,有雷电不断的在上面徘徊。
敖治继续前行,却见那石崖高耸眼前,那崖顶之上,西海龙王敖闰被铁索捆绑着,每隔一会儿,便会有雷电击中其头颅。那雷电更不是一般的雷电,凡人若被其击中瞬间便会灰飞烟灭。那敖闰虽说有千年修行,却几乎承受不住那雷电从头颅而入穿遍全身之苦。每每一声雷响他都浑身一震,整个人都扭曲而狰狞。
“父王!”敖治见此情形泪如泉涌,他冲过去抱住敖闰,“都是孩儿不好!都是孩儿不好!”
敖闰见是敖治,不由的面露喜色,他说:“你没事就好。能看到你平安无事,为父就放心了。”
“不……不,这不是孩儿想看到的,孩儿宁愿死,也不愿看父亲为我而受苦。”敖治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他几乎泣不成声。
“别哭了孩子。父王这不是好好的?只是受些罪而已,性命无虞。”敖闰说道。
敖治说道:“孩儿这就回去修行,等修行好了,就来替父亲受刑。”
“等你修行好了,父王的刑也就受完了。”敖闰说。
“不……一定有更快的办法。”敖治自语道。
“好啦,孩子,回家吧。父王你也看了……你母亲可好?”
“母亲很好,不必牵挂。”敖治说道。
突然又一道光闪那雷声轰鸣,敖闰身体一震,嘴里闷闷的一声呻吟。
“父王!”敖治眼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一般。
“父王没事。最多损些修为……”那老龙王微微一笑说,“回家吧孩子。”
那敖治却依在父亲身旁久久不肯离去,他痛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快速修行的办法,一定要把父亲替下来,不然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