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昭文与天倪站在一旁看两个老先生寒暄,昭文不禁觉得好笑,他们你来我往皆是厚彼薄此,她便想起了天庭中的老神仙们也是如此,便在一旁吃吃的笑着。
那温蕴仙看到他们二人便说:“也真难为了这两个年轻人,他们真比太傅的亲孙儿还要亲啊!”
“是……正是此话。”王骀道,原来他虽已回都,但他一心辅佐子沐,只同家人见了短短的一面,他的大儿子已于前年去世,他的孙儿们十年不见也都长大成人,使得他感慨万千。如今他身处此间,须要同家人保持距离,以致儿孙们不能于膝下侍奉尽孝,真乃天下第一憾事,好在有天倪与昭文,王骀还不至于太过凄苦。
温太医看看天倪道:“王公子贵庚啊?老夫亲戚家中倒有几个年貌相当的女孩,若不嫌弃老夫为你说个媒可好?”
原来天倪在此只以王骀的干孙儿自居,并仍以“王倪”为名,温太医见他知书达礼且未曾婚配,便起了说媒的心。温太医此言一出,那昭文却在一旁更笑个不住。温太医却莫名道:“昭文姑娘为何发笑?难道老夫说错什么了?”
昭文在此不敢称是子沐之妻,只道是天倪亲妹,她说道:“看来我这兄长果然是一表人才,人见人爱,这一路上要给他说媒的人都能排十里地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嘛!”温太医道,“不是我说,像你这么大的姑娘,也该找婆家了!”
天倪也笑道:“温太医这就操心太过了,我这妹妹正好已许了人家。只可惜她那夫君并不对她上心,将她冷落了,所以她便同学生一起出来游历,一则可见见不同地域的人情事故,二来也为散散心,将那负心汉早些忘掉。”
天倪这么一说,气得昭文直瞪他,那温太医却笑道:“这怎么可能,昭文姑娘这般美貌,凭谁娶了都是莫大的福气,怎么还会有人辜负呢?你这妹夫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正是正是。”天倪道。
温太医道:“王公子年庚与生辰不妨说与老夫,老夫是认真的,我家那些女孩虽不聪敏,但若王公子有意,老夫到可去向她们父母提一提。”
天倪见这老先生一张严肃认真脸,便知盛情难却,他一躬身道:“学生今年……恰好二十岁,生与五月十七辰时初刻。学生不求小姐们有多聪敏,只要温柔漂亮就好。”
这话说得昭文直犯恶心,她见那天倪一大把的年纪还说自己二十岁,还要求小姐们温柔漂亮,简直是太过分了。而那温太医却爽朗一笑道:“这都好说,自古女子皆讲求淑德,我温府虽算不上高门大户,却也有些家法,那女孩们自不乏温柔漂亮者,等哪一日老夫相好了,再来说与公子!”
天倪连连点头说好,那温太医提着药匣子自去了。
及至那温太医走了,昭文道:“我说仙父啊,你这可真好,到哪都不缺个媳妇,不如干脆成亲得了,我们还回去干嘛?”
天倪道:“本座自是一片清心只意在修仙得道,可万万没想到这红尘之中竟是这般可爱,美景、美食与美人样样不缺,哪天见一见温太医家的女孩们,若果有中意者,就娶她为妻,倒也是桩美事。”
若是从前的天倪说这番话,昭文自是不信的,可自从遇得师诗之后,昭文却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似的,她抬眼看着他,不知他的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她淡淡一笑说:“如此甚好。连敖治都要成亲了,更别说你了。话又说回来了,这敖治说要与萧小姐成亲的,为何又迟迟不见消息呢?”
王骀道:“近日听朝中旧友言,萧家并未与郭家联姻,是那萧大人突然取消了婚约并退还了聘礼,不知是为何故。”
昭文道:“这就奇怪了。那萧小姐既未嫁与郭家,又未嫁与敖治,那她究竟到哪里去了?”
天倪思索片刻说:“有缘无分,敖治与那萧小姐怕是难成眷属。”
昭文笑道:“你会算人命运,怎么现在还会算姻缘了?这一来都可以在石桥下摆摊算卦了。”
天倪笑笑说:“姻缘也算命运的一部分嘛,不仅敖治,我连你也算好了呢。”
昭文突然把脸一沉说:“我才不要听你胡说八道。老先生,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煮去。”
王骀道:“实在不用麻烦姑娘了,老夫嘴一直没闲着,你们两个给我做的吃的太多了。这一来病还没好,倒先吃成个大胖子了。”
“怎么会?老先生平日思虑太过就该吃些好的补一补。”天倪说着将袖口一挽说,“昭文厨艺太差了,还是我给你做吧!”
确实,这些日子以来王骀身重体乏常常下不得床榻,胃口也十分差,军中所食皆是粗砺之物,他更是难以下咽,多亏了天倪每日间总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些松软可口之物,想及此时王骀连连在床上叩头道:“多谢上仙了,上仙如此悉心照顾,真是折煞老夫了。”
天倪笑道:“老先生莫要如此,我倒是十分爱煮饭的,只可惜我与昭文皆不吃的,所以忍了这么些年,现在终于能做做饭,我倒觉得很开心呢。”
他说着便乐呵呵的去厨房煮饭去了,昭文又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她转头问王骀:“我做的饭真的很难吃?”
王骀本不想打击她,但任凭王骀学富五车却也没有语言可形容昭文做的饭。
天倪在厨房里站在大灶旁,开始油盐酱醋的折腾了起来。这时突然进来一群人一见到他便说:“喂喂!你这家伙干什么呢?”
天倪一愣,转头一看,他们皆是负伤休养的士兵。他们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不是破了头、就是瞎了眼。天倪笑道:“哈,伤病员们好啊!我在给王老先生做饭啊!”
那些人上下打量着他说:“众人皆跟随君上出征去了,你为何独独躲在这里?”
天倪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你看看这城中皆是老弱伤员,哪有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又四体健全,却不上战场的?”这些人气势汹汹道,他们虽然伤残,却斗志比天还要高。
他们这一喊,周围竟围上来了许多人,这些人都一腔热忱,想杀贼复国,更见不得一个袖手旁观不上战场的人,他们皆七口八舌的指责起了天倪,天倪心中万分无奈,他说道:“在下只是想煮个饭而已,你们何必如此?”
“我军被贼人剿杀数千,连君上都负了伤。韩将军拼死护驾。你却这样有手有脚的煮饭,真真天理难容!”那些人们激奋道。
“子沐兵败了?”天倪道。
“这家伙竟然敢直呼君上名讳。真是反了,弟兄们,将这家伙拿下,给我往死里揍!”这些人简直要疯了,一窝蜂而上要将天倪擒拿。
天倪连连摆手道:“弟兄们,别冲动啊!在下是会杀人的!”
可那人们哪顾得上听他的,他们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正巧此时,子沐带着军马撤退回来,那宫门开处,一队疲惫人马急驰而入。那门中一层层的传道:“君王回銮啦!”
那压倒在天倪身上一层层的人们听到,赶紧都爬了起来,他们赶忙相扶相携着一瘸一拐的跑过去迎接子沐回来。
子沐下得马来,众人将其簇拥着进了正宫之内。
而韩凭与徐庆等人却指挥着兵士们将负伤者安排在一处,那温蕴仙又提着大木匣子带着一众太医前来救治伤者。看着这伤痕累累的军队,韩凭一声长叹。他一转身看到旁边这一队负伤在家的兄弟们,他走过来盯着他们看一眼说:“你们在家养伤还不闲着,还要斗一斗?”
他们几人相互一看,身上脸上皆是一道道新伤。他们皆说:“是刚才那小子出言不逊,还直呼君上名讳,弟兄几个便教训教训他。”
韩凭抬眼看去,正见天倪手执汤匙站在那里。韩凭径直走了过去,与天倪见礼道:“在下韩凭,想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王倪。”天倪道。
“原来是王兄。”韩凭说,“你就是君上结义的大哥吧?”
“他既是君上,小人又怎么敢当其大哥?”天倪道。
韩凭笑道:“方才得罪了,兄弟们都鲁莽惯了,让王兄见笑了。”
天倪笑笑说:“同为军中之人,韩将军倒是温文尔雅,真是难得。”
韩凭一揖道:“王兄过奖了。”
天倪看着韩凭金甲铁衣上干涸的血渍道:“这一仗打的艰苦?”
韩凭默默点头说:“是。宋康王比我们想的要强大的多,要将其彻底打败恐怕很难。”
天倪说:“没关系,坚持一两年,定能拿下。这个王位,难度不大。”
韩凭一愣,他见天倪如此笃定又如此轻描淡写,竟不知他究竟是认真还是说笑,他也只好随之一笑道:“王兄何出此言?难道王兄可以知晓未来?”
天倪道:“虽不能知晓未来,却还有些测算之能。谁让在下是那石桥下摆摊的算命先生呢!”
“王兄真会说笑。”韩凭笑道。这时只听手下人传道“君上请韩将军觐见”,韩凭只好冲天倪一揖道,“再会,你做的菜很香。”
天倪回头看那锅里的粉蒸肉,确实清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