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便说那太康城中,九眼独活药铺之中,自那日与子沐等人别后,南星苏木又如平日一般过活。可与以往不同的是,店里的人越来越少,那些以往的病人们皆不再投医,而都拜倒在那“玄门教”下。每日间玄门教都召集太康城中百姓在城外荒地之中进行祭拜,他们乌泱乌泱的一片人对着天空大喊大拜。而那所谓的“天师”则是在中间的高台上又唱又跳,又是抡剑又是吐火,好不热闹。
可那“天师”却不曾使得百姓们脱离病痛,老弱病残的一连死了许多,可人们却像是着了魔一般,不管不顾,只一味的去追捧那“天师”。
南星坐在屋子里用蒲扇扇着炉火,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些人长没长脑子,放着好好的药馆不来,偏偏去那野地里瞎折腾……死了活该!”
“南星,你说谁呢?”苏木走了进来问道。
“还能说谁?那些‘陈三七们’啊。你看看他们怎么回事,都着了魔吧?”南星说。
“这可不好说。”苏木说着凑到南星身旁说,“你知道那天我们去陈三七家,陈三七是个什么样子吗?”
南星看着苏木摇摇头。
“他瘦的跟柴禾一样,眼睛瞪的跟鸡蛋那么大,气也喘不上来,紫青着面皮,只连声叫着:‘天师救我,天师救我!’”苏木掐着自己的脖子学着陈三七的样子。南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伸出手来一拍苏木说:“行啦,别学了,后来呢?”
“还后来什么啊,师父一看,就说不行了,准备后事吧。那陈家的人跪了一地哭着求师父救那陈三七的命。师父摆摆手说,神人莫及,早无回天之力了。那陈三七在床上蜷缩着,尖着嗓子高叫了几声,就断了气。那声音叫的我的耳膜都差一点破了,真是惊悚至极,这几天天天晚上做梦都梦到他,太吓人了!”苏木说着。
南星听得两手只发冷,她拧着眉头看着苏木说:“你告诉我这些……我晚上要是睡不着了可怎么办?”
“没事,你只是听听,又没有亲见。”苏木说,“大不了,你就叫我呗,反正我的房间离你又近,晚上要是害怕睡不着,就找我来,我……”苏木正说着,南星一扇子拍在他的头上,南星将扇子丢下,起身拍拍手说,“麻烦师兄帮我看着炉火吧,我看看师父去。”
秦无庸却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厨房里做好了饭菜,南星接了过来,亲自送到秦无庸的房中。
“师父,请开下门,饭做好了。”南星说。
“南星,进来吧。”秦无庸在屋里说道。
南星轻轻的推门进屋,见秦无庸身着松袴的睡袍正背对着她,面对着一架子书兀自站着。
“师父,饭菜放这里了。”南星小声说道。
她将饭菜放下正准备出去,秦无庸却突然转过身来,看看南星说:“南星啊,近日城中情况如何?”
南星摇摇头说:“师父也该出去看看,简直是一团糟。”
秦无庸默默的坐了下来,南星接着说道:“更糟的是,那人们仿佛失去了理智。就连陈三七的家人都似乎忘却了陈三七的死,亦追随在那帮狗屁天师之后。”
秦无庸听罢连连叹息道:“此乃邪教。”
“师父,那我们该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这个样子啊!”南星说。
秦无庸道:“我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只是,你与苏木这些日子都不要给我添乱,好好的呆在家中看着铺子,若有人来时,只管正常的问诊抓药,旁的皆不可乱来。”
“若说我还好,若是苏木的话,我可不敢保证。”南星道。
秦无庸拿筷子狠狠的敲着桌子说:“你给我看好他,别出茬子!”
“是……师父。”南星道。
那天夜里月黑风高,南星因白天里听了苏木那一番话,果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眼前时时的泛起陈三七临死前那可怖的样子来,吓的心中嗵嗵直跳。她将被单捂住了头,命自己不要想这些,心中又暗骂苏木。
这时窗外飘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南星一听,赶紧翻身下床,这时节哪来布谷鸟?必是那个讨人厌的苏木。她打开窗子,果然见苏木站在窗外,双手捧在嘴前学着鸟叫。她顺手拿起窗边的一只木瓜扔了出,便将窗子关了。窗外只听苏木“哎哟”一声惨叫,南星在屋子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南星,南星,快开开窗子,我有事!”苏木说。
南星听了说道:“有什么事白天不能说,大晚上隔着窗子说事,让人看了成何体统?”
“是重要的事,你听我的,把窗子打开。我……送你个礼物。”苏木说道。
南星一听,果真走过去打开了窗子,却只见眼前一块温润白玉,在那星光之下,莹光闪闪,南星惊讶的看着苏木说:“这是什么?”
苏木笑着说:“给你的礼物啊,喜欢吗?”
“无功不受禄,我才不要。”南星说。
苏木说:“那就帮我立个功嘛,你跟我出去,我们办点事,事成之后,我就把它送给你。”
南星一听,心里道声不好,便问那苏木:“你要做什么事?”
苏木凑上前来小声在南星耳边叽叽咕咕说着。南星却将脸色一变说:“这怎么行?师父说了,不能胡闹,还说让我看着你呢!”
“唉,你小点声,别被师父听到了。”苏木说,“你看师父天天都干什么?他什么也不做,肯定是心里没底,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来头,所以不敢动手。我们先过去帮他探个虚实,好让师父动手,解救一方黎民之苦,也算是功德一件。更何况……”苏木嘻笑着将那美玉又拿了出来。
“算了算了,你也不要贿赂我。”南星将那玉塞到苏木的怀中说,“这是你娘死前留给你的宝贝,不要随随便便的往外拿了,可好生收着吧。”
“我确实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你到底帮不帮我。”苏木说。
南星白了他一眼说:“不帮!”说着就要关窗子。
“你若不帮我,那我就自己去了!到时候别怪师父嫌你没管好我而责备你。”苏木笑着转身就要走。
南星简直气的够呛,她喊道:“喂!苏木!你等等!”
苏木转过身来说:“干嘛?”
“我……我怕你会遇到危险。”南星说。
苏木不屑道:“我才不怕,你可别跟过来,你们女孩子都笨手笨脚的,到时候还要我保护你,太麻烦了。”
南星一气说:“你这话也太没道理了!女孩哪里比男孩差了,我跟你去!到时候看谁保护谁。”南星说着就跳下窗来。苏木赶紧过去扶她,那南星却身姿矫健,她稳稳的跳到地上,推开苏木说声:“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苏木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苏木与南星二人趁夜溜出了家,要去探那玄门教的底。他们两人悄悄的走在街上,见有提灯巡夜的便躲到小胡同里,等那巡夜人过去了,再出来赶路。约莫有一顿饭的时间,他们已出得城来,径往城东的野地里来。那里正是白天众人云集之处。那些天师们在此处搭了几间茅草棚并筑了个高高的台子。白天便在那台子上讲道并为众人“治病”。
苏木与南星到得那里,却见那高台四周仍是火光熊熊。高台正中央却有一木桩子,那木桩上似是绑缚着一个人。苏木与南星在草丛里躲着,却看不真切,那高台四周人头攒动,仿若是那玄门教之人。
苏木说:“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过去看看。”
“不行,我也要去。”南星说。
苏木没时间与她争执,便头上顶了一从草悄悄的向前溜了几步。南星亦顶着草往前走了一段,这下他们便看的清楚了些。原来那木桩子上绑的是个年轻女子,苏木悄声道:“南星,你认得她么?是太康城中的人吗?”
南星说:“看着眼熟,似乎是张三爷家女儿。”人食五谷杂粮都难免生病,那太康城中之人凡是有个大病小情,皆会往九眼独活药铺而去,那南星是个记性极好的,大凡入她目的人都能记个大概,这太康城中之人,她倒能认个八九成。眼前这个女子约莫有十七八岁,前年有下红之症,找南星开过药,南星对她颇有些印象。
苏木点点头说:“这深夜之中,他们绑缚一个女子在这里,有何企图?”
南星却是心中忐忑说:“我倒觉得此事不妙的很,我们得把那姑娘救了。”
苏木说:“你说的倒容易,他们这么多人,我们怎么下手?”
他们正说着,却见那天在集市上那个天师走了出来,他依然是那套花红柳绿的装束,浑身颤着走了出来,他望望天上的繁星道:“吉时已到,请仙姑孝敬大道天师!”
他这一声,那台下的人却热闹了起来,围着高台唱着跳着,那火光照着他们,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台上,仿佛鬼影幢幢。
那女子被天师从木桩上解了下来,那女子先是挣扎吼叫,那天师却不知做何法咒,女子便突然安静了下来,她跟随在天师的身后,走下了高台,进了一个棚屋之中。此时人群简直沸腾了,他们的叫喊声响到了极点,仿佛要将那天上的星与月震落下来。
苏木突然离身要走,南星拽住了他说:“你要干什么?”
“不行,那女子太危险了,我得去看看。”苏木说。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吧。”苏木说着便走,南星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绕过那些唱跳的人们,走向那茅草棚,他们还未走近,便听到那棚内传来的女子凄厉的叫声。
南星浑身发冷,她说:“这……我们恐怕管不了这么多事……”
苏木也是浑身僵硬,他点点头,拉住南星的手说:“先回去报与师父再说吧。”
他们二人回身便要往回走,却一回头撞见一个黑柱子般的人站在他们面前,南星不由的惊叫一声。那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牙缝里蹦出一句:“小鬼头,还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