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枝,扶枝!”敖治从睡梦之中惊醒,猛的坐起身来。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天倪正在他对面的床榻上静坐着,看他突然惊醒,便开口问道。
原来敖治与昭文归来后,那敖治却没有住处,便让他与天倪共住一室,因敖治年轻犯困,一躺下就睡着了,可他刚刚入睡就开始梦到扶枝,他看到他还是小龙时,他身处萧府后花园的莲池之中,她伸出小手抚摸他的鼻子……后来他又看到她坐在屋内,面对一堆竹简,独自哭泣,她的周身被一条条幽蓝的光带所缠绕,他想要过去安慰她,却怎么也走不过去,他心里着急,只有拼命的喊她的名字,这一喊,却把自己喊醒了。
敖治一醒却看到天倪正坐在自己的对面,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他说:“实在抱歉,我刚刚做梦了,让师兄见笑了。”
天倪微微一笑说:“你梦到扶枝姑娘了?”
敖治点点头。
“看来你真的很想念她……”天倪说。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天倪的眼中流转着莫测的月华,敖治只得长吁一声说:“是的,我很想她。”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你见到她,然后会如何?”天倪问。
敖治笑笑说:“又能如何,她就要嫁人了。我也不过是见她一眼而已,只想亲口与她道一声谢罢了。”
“若真是如此,你现在就回家去,安安心心替你父亲受刑。十年之后,待她人定心安,相夫教子之时再来见她,岂不更好?”天倪说。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敖治说,“我已经等了十年,我不要再等了,一刻也等不了。况且,人类的生命是那么脆弱,万一她……我只是说万一,听说世间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吉凶难料,若再等十年,而终不能见她,小龙这些年的苦难,全白废了。”
听了敖治的话,天倪沉默良久,他说道:“你说的对,有些事,真的不能等。”
“多谢上仙理解,小龙明日就要去萧府寻她,若他们再不放我进时,我就是硬闯,也要闯进去。”敖治说。
天倪笑道:“你这孩子,总是说风就是雨的。王老先生已打听到消息了,那萧扶枝小姐被许了郭御史家的公子郭良朋,这郭公子明日要往萧府送聘礼,你可以假伴个小厮混入其中,这样一来不就可以进萧府了?”
敖治喜道:“真是个好主意,上仙竟为我筹谋好了?真是太感谢了!”
天倪道:“这么一点子事,有什么可筹谋的?明日让昭文帮你,在沿途上打晕一个小厮,你换上他的衣服,然后就全看你自己了。不过要切记,见到那小姐之后,将你的谢意表达完了及时回来,依旧混进那送礼的队伍之中出来。明白了吗?”
敖治将心中喜悦稍稍一敛道:“我明白。”
天倪挥挥衣袖说:“那就别瞎想了,天还未亮,再睡会儿吧。”
敖治却只盯着天倪道:“我不困了,只想同上仙说说话。敖治从小一直仰慕上仙,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机会,能与上仙坐的这么近与上仙聊天。”
天倪笑道:“又拍马屁?不过,我就爱听你这孩子说话。”
敖治也低头笑了,他却突然收住笑容说:“敖治有一言想说,又怕上仙不悦,但请上仙不要见怪。”
“有话但说无妨,我何尝是那小心眼之人?”天倪道。
敖治便道:“上仙为何同意昭文姐姐嫁与那位方生公子?上仙明明就……”
“敖治。”天倪道,“我们师父年纪大了,嘴也是越来越碎,他说什么你就信?他还说他打麻将从来没有输过呢?你信吗?”
敖治连连摇头说:“不信。他把金蟾都输给了广成子仙人了呢!”
“什么?金蟾……”天倪不禁揩了把汗道,“这男人要是不娶妻又没人管,又爱赌的,就是一座金山都能给搭进去。”
敖治笑道:“确实如此。我们龙宫那点家当都是母后省俭下来的,若只我父王时,早就败光了!”
“是啊是啊!你母后身体可好?你妹妹嫁到哪里了?”天倪便嘻嘻哈哈的同敖治唠起了家常,那敖治便也撇开了方才的话,同天倪有的没的聊了起来。
天亮之后,敖治便去找王骀,王骀便把那郭家往萧府送聘礼所经之路仔仔细细的告诉了他,敖治听罢心中有数,便又叫来了昭文。昭文笑道:“哟,还得昭文姐姐出马?等改天娶了那萧小姐,敖治可要给我包大红包啊!”
敖治又脸红了说:“昭文姐姐千万莫要乱说,我怎么可能娶那萧小姐?”
“好了,好了,不要再难为敖治了。”天倪在旁说道,“你们两人出去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要露出破绽。昭文帮敖治混进队伍后就赶紧回来,别到处乱跑。”
昭文白了一眼天倪说:“知道了,整天一堆条条框框。你没事也出来走走嘛,这两天阳光多好,天天在屋里,也不怕长毛了?要不你也同敖治一起混进去,还能相互照应下。”
天倪不禁笑出声来道:“本座如此出尘绝世,若在那小厮之中,定然如鹤行鸡群,太容易被人识破了。”
昭文拉着敖治说:“我们赶紧走吧,这个人真的是太无可救药了。”
敖治表示赞同,便同昭文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他们二人果然在钱串子街上见到了那送礼的队伍,他们一行数十人,前面是几个举着大旗押镖的,后面皆是扛着箱子的脚力。那些箱子皆是六尺长、一尺宽的大红漆箱,两人扛一个,总有十几个箱子。最后面是鼓乐队,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昭文与敖治在旁看的直瞪眼,昭文说:“我成亲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派头,方生什么也没有送我,现在想想还真有点亏。”
敖治不禁笑道:“那要怎么办?再成一次亲补上?”
昭文一回手往敖治头上拍了一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成亲还有补的?”
“哎哟!疼!”敖治嚷道。
“谁让你胡说,活该!”昭文说。
“不说这个了,你说我该怎么混进他们队伍之中呢?”敖治问昭文道。
昭文说:“前面有一带小树林,等他们到那边,趁人少,我打昏一个不就是了。”
敖治听罢连连点头说:“还是昭文姐姐有手段。”
昭文听罢不禁乐滋滋的。说来也巧,那一队人行至小树林后,便停了下来,有几个人趁此机会去出恭。昭文道:“正是个机会了。”
她见一小厮出完恭正往回走,落了单,便将仙法一施,那人即刻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昭文赶紧过去将那人拉到了草丛之中,剥下了他的外衣,递给了敖治。敖治瞪大了眼接到手中道:“这么容易就到手了,昭文姐姐真有你的!”
“这有何难?这对于昭文姐姐那是小菜一碟!”昭文看着敖治说,“只是你到了萧府之中,见到了那小姐,可别光顾着犯傻,有什么话可要全说出来才是。”
敖治使劲点点头。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昭文竟想不到他是要冒险见一女子,还觉得他是曾经那个愣头小龙,她又不禁笑了,背转身去说:“你换衣服吧,我不偷看。”
敖治又红了脸说:“小龙身材还好,你看看也无妨。”
昭文只顾着偷笑也不理他。敖治将衣服穿好,又端端正正的戴了帽子,他还欲说什么,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喊道:“喂!你还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该走了!你们这些小鬼,一不留神就要偷懒!”
昭文赶紧将身藏在草丛中,将那被打昏的小厮也掩在草中。敖治将帽子往低拉了一拉,赶紧走了出去道:“来了,来了!”
昭文在草缝间看到敖治成功的混入到那送聘礼的行列之中,他挑起箱子,随着众人远去。昭文又将一口仙气吹出,那昏迷的小厮呼呼大睡起来,昭文看他只穿中衣,且天气寒凉,便将那茅草搬了许多搭在他的身上说:“小兄弟,委屈你在这睡一个时辰了!”说着便一扭身化做一道绿色光芒消失了。
且说敖治混在人群之中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萧府大门口。他从瀛州出来首先便是到这商丘城萧府,然而却被萧家之人拒之门外。今天他又站在萧府的门前,阔别十年,再回故地,他不禁想起囚禁于此的三年光阴。这萧府与当年别无二致,而他敖治却不同以往,他在人群看着大门洞开,他的心也开了。他赶紧低下头随着众人走进萧府,他们将所有聘礼皆放置在一座大院之中,萧忠亲上前来迎接,那执事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念礼单,萧忠一面听着一面连声道:“御史大人费心了……”
萧忠如今在朝中八面威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观其面貌却也只是一苍然老翁,敖治见凡人衰老速度竟是如此的快,不禁心惊,他顿时忘记了当年被萧忠囚禁时的愤恨,却陡升了一种悲悯。扶枝的父亲竟然如此老了,又不知扶枝已是什么光景。
执事念完后,将那长长的礼单收起,萧忠满面笑着说:“请诸位官爷到敝府厅中吃些便饭吧!”
“让萧大人破费了。”那执事道,说着便挥挥手说,“将物品放整齐了,都往这边来。”
于是众小厮便跟着那执事同着萧忠一起进了饭厅之中,那里早已摆上了酒席,小厮们辛辛苦苦这一趟,所求的便是这一顿酒肉,他们见此皆嘻笑颜开,那执事拱拱手说:“既然萧大人赏脸,那小的们便也不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以后便是一家了人……你带着兄弟们吃好喝好,本官还有些要务要办,便不奉陪了。”萧忠说道。
“萧大人请自便,小的代兄弟们谢过萧大人。”那执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