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猎猎,白云苍狗。云海之中云涛波澜壮阔,子沐与昭文相并而站,观看眼前的风起云涌,子沐不禁赞叹道:“如此壮美之景,在凡世之中望云,真的难以看到。”
昭文说:“仙父总带我来这里赏风。常常一呆就是几个月的时间,我每日看这云由亮变暗再由暗变亮,如此这般反反复复,却不明白他为何总说我们在赏风,而不是赏云。”
子沐惊讶道:“你们一直站在这里,看这云,看上几个月?”
“是啊,仙人的生活听上去很无聊吧。可确实是这样。”昭文说,“仙父的想法,我总也捉摸不透。”
子沐沉默片刻说:“天倪仙人的意思恐怕是,这云为表象,风为实质。云本不存,风吹而起,云本为静,风吹则动。世间一切方若如此,要观其本质才是。”
昭文眼睛亮亮的看着子沐,她不禁笑道:“原来如此,下次仙父再来让我赏风,我就把这番话说与他听,他一定会说,‘珠儿,你真聪明,终于觉悟了,也为枉为师这么多年的心血。’”
子沐看她学着天倪说话的样子,止不住笑了起来,他看着昭文说:“天倪仙人对你真的很好呢,超越了一般的师徒关系。”
“是啊,他经常说,我就如同他的女儿一般,所以我才一直称他为‘仙父’,他是宇宙之间对我最好的人。”昭文说道。
听她此言,子沐的心头仿佛扎了根小刺,他的神经陡的一疼。
昭文看着他说道:“可是,方生,对我而言,你是最特殊的人。”昭文说着拉起子沐的手说,“对你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我对任何人从来都没有过的感情,我也难以讲清楚……”
子沐的心头一动,他的双手被昭文紧握着,她的手柔滑沁凉,他竟不知要如何来回应她,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昭文,我只是个平常的人,我们……”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会陪你一生,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任何人来伤害你。”昭文微笑着看着他说。
“可是,人间男女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相伴,还有其它很多的事。”子沐说道。
“什么事?”昭文问。
“比如生儿育女,还有其它的……”
“昭文不懂。”昭文说道。
“算了,我们不该说这个。”子沐笑着将头垂下来。
“听仙父说,人世间男女相爱的话就要成亲,我们成亲好吗?”昭文说道。
子沐看看昭文,她的长发飘飞在风中,她甜甜的笑着,样子美极了。不愧是仙子,人间女子再美丽,也全无她的清澈飘逸。他看着她也笑笑说:“好,不过在人世间,成亲的话需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当回去请示天倪仙人,我也要问过先生才行。”
“仙父一定会同意的。”昭文说着跳过去将子沐拦腰抱了起来。
子沐平生还没有被一个女孩这样子抱过,他竟一时间不知所措,昭文把头埋在他颈间,他亦抱着她,而她却像个布偶一样,她不似人类,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身体也没有温度。她却贴在他的身上,她将手放在他胸前,感受他的心跳。她在他耳畔说:“真好,一跳一跳的,像个小兔子一样,真好玩。”他的喘息吹在她脸侧,她脸侧麻酥酥的痒。
她捧着他的脸,深深看着他的眼眸说道:“人类的男孩子……真可爱。”
子沐突然红了脸。她的笑容更加浓艳,她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变红?像用了仙法一样。”
子沐更加不好意思。昭文却更加贴近了他,轻轻吻了他的唇。子沐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身体里像有一种力量突然冲破桎梏,一发不可收拾,他伸出双手来,将昭文紧紧抱住,与她拥吻在一起。
那是天之一隅,云海之涯,漫天云卷云舒,风轻轻吹拂,云朵变幻着万般模样。这世间仿若不再存在,子沐与昭文紧紧相拥在一起,躺在那云朵之中。天上之云犹如人间之棉絮,那样软溺,子沐沉浸在昭文的身边,忘却了所有的事,忘了他从何而来、到何处去,甚至也忘记了他姓甚名谁,他只知道那云朵轻柔,清风过耳。
昭文在心底渴求了多年的****今朝终化为现实,这人世间的男孩子,让她神魂颠倒,她亦忘记了一切,她更不管她那草木之身能否承受的起这般的浓情蜜意,她徜徉在自己的幸福之中,将一切抛诸脑后了。
瀛洲仙岛云遮雾绕的水岸边,天倪将宝镜收起,再也看不下去了。
“倪儿为何不管一管这丫头?这样下去,可真的不行。”一旁的蒲衣子说道。
原来昭文老是跑出去找子沐,天倪独自一人呆的无聊,便去了瀛洲自己的师父蒲衣子家。蒲衣子一见到天倪甚是高兴,便在那瀛海之边摆了酒席来款待他。而天倪却心事重重,将昭文一事说与蒲衣子听,蒲衣子在宝镜之中见了昭文与子沐痴缠,亦不由的叹息一番。
“皆是命数,徒儿再说多少也是无益。”天倪说道。
蒲衣子看看天倪说:“你这孩子还是太老实了,与这丫头一起生活了五百年,才只得了个师徒的名分,这人间的小子一出来,你可什么也不是了。真是可叹可叹啊!”
天倪笑道:“师父此言何意,徒儿可是听不懂!”他说着便给蒲衣子倒了酒。
蒲衣子赶忙接了过来,抿了一口,说道:“和倪儿一起喝酒,真是爽快。想上次我们一起喝酒,还是五百年前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蒲衣子一口酒下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满脸褶皱,笑起来像开了茉莉花,他说,“为师心中,倪儿还是当年那个单弱的少年,一转眼间,竟是如此造化了,为师真是欣慰的很。”
蒲衣子两只眼睛晶亮的盯着天倪,天倪突然低下了头,那些许久之前的往事,一旦涌上心头,竟有着摧毁心志的力量。天倪久久的说不出话来,他不敢抬头,不敢去面对蒲衣子的目光。
“倪儿,倪儿,不要难过了。”蒲衣子说。
“师父……”天倪抬起头来说,“敖治怎么样了?徒儿此次过来,亦是想问下敖治的情况。”
“唉……”说起敖治,蒲衣子不禁又长叹一声,他说,“那小龙的事,你最好不要问了。”
“难道他……”天倪不可思议的盯着蒲衣子。
蒲衣子默默的点头说:“是的。他做了那个选择。”
天倪大睁着眼说不上话来。
蒲衣子劝慰道:“人与人不同,人与仙与龙更是不同。六界之内,人类最为脆弱,论力量不能与任何一方抗衡。倪儿不必太过介怀了才好。”
“徒儿知道。敖治乃真龙之身,当然经的起‘重生’之苦。不过,他如此选择,还是年少气盛,太意气了些。师父不该纵容他的。”天倪说道。
“为师何尝不知,这孩子意念强,他选择此路,倒也尚可,只是可惜了他的阳寿。”蒲衣子说道。
“六界之中,论力量而言人为最弱,若论情时,却唯人有之。若以千年孤寂换得百年温存,徒儿认为,倒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天倪说道。
蒲衣子面朝着大海,面对着阵阵海潮,他须发皆飘舞在海风之中。天倪坐在他的面前,俨然是个得道上仙了,蒲衣子看着他说:“倪儿,你说的对,却不全然。为师养育你那么些年,既为你师,亦为你父。但是不管为师还是为父,都想让自己的徒儿泰然安康,敖治这样的孩子,为师再不想见到第二个了。为一已之情而全然不顾惜自己,伤害亲人,这样的徒儿,我蒲衣子是再不会收了。”
“弟子明白了。”天倪沉默片刻说道。
蒲衣子不禁笑道:“昭文这个丫头呢,竟然跟你们又是一模一样,怎么现在的孩子一个倔似一个呢?为师不相信了,就凭我倪儿这玉树临风的模样,还比不过那凡间的小子吗?”
天倪赶忙起身说:“师父,对于昭文,弟子并无二心,只想与她长伴而已。”
“我们师徒之间,就不要再说这样客套的话了。你肚子里几根肠子,师父明白的很。若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时,为师可助你一臂之力。”蒲衣子一面呷酒一面说道。
天倪也赶忙喝了口酒说:“师父这酒定是那王母处的琼浆,真是甘甜无比,唇齿留香啊!”
蒲衣子伸出拐杖敲了下他的手说:“为师跟你说正经事呢!别跟我装蒜!”
天倪看看蒲衣子陪笑着说:“昭文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师父若这样的话,会吓着她。再说她与那男孩相处的不错,她看上去很开心,只要她能开心,倪儿也就知足了。”
“糊涂!”蒲衣子用拐杖“笃笃”的砸地,“你与那敖治,都是一样的!死性不改!到时候……唉!为师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蒲衣子气得说不下去了,转身就走,天倪还欲跟来,蒲衣子将衣袖一挥,那汪洋大海已将天倪圈在了一方孤岛之上。
“师父!徒儿是想再跟你要一壶酒啊!好几百年都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天倪喊道。
蒲衣子挥下拐杖,一只大酒葫芦从天而降落在了天倪手中。天倪接过酒葫芦得意的想,若昭文天天不在家,我就可以每天喝酒了,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昭文因为自己不能吃东西,所以平时严格限制天倪吃东西,喝酒更在其列。而天倪却十分嗜酒,在蒲衣子座下修行之时,几乎每日都要与师父对酌几杯,突然有了个昭文管教,让他极其不爽,所幸现在又出现了个子沐,昭文光顾着与子沐亲热,很少来管他了。天倪表面上甚是得意,心中更多的却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