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昭文与天倪去月宫赴嫦娥仙子的宴会,嫦娥仙子却慵懒的告知众人,她本不欲待客,请诸位自便。她说完之后竟径自走向了天倪与昭文这边。那广寒宫极其宽敞,众人散落其间自顾自的吃酒谈天,嫦娥仙子玉手轻挠着那怀中的小白兔,袅袅婷婷的走到了天倪旁边,天倪见状赶忙一揖道一声:“嫦娥仙子安好?”昭文则冷冰冰的看着她。
“天倪哥哥,好久不见了啊!”嫦娥柔声说道。
昭文听得只反胃,天倪却仍是淡淡的说:“是呢,真的是许久不见了呢。仙子近来可好?”
嫦娥轻轻瞟一眼天倪,她那长长的睫毛似能将人的心窝上戳个洞出来,她只抚摸着小兔子说:“本宫这里最是好的,除了清冷孤寂,无人陪伴外,一切皆好。”她仔细盯着天倪看了看说,“天倪哥哥可是近来成日劳碌?为何气色如此之差?”
天倪笑笑说:“食君之禄,当然要为其劳碌了。”
“天君那点子事,在哥哥眼中算得了什么?哥哥可是在修炼什么旁的东西而耗却了诸多元气?”嫦娥眼中即刻流露出无边的关切,她从袖间掏出一只精巧的湛蓝缂丝小药瓶来递与天倪手中说,“这是一点丹药,可补气养神,哥哥若不嫌弃,尽管收下吧。”
天倪略略一愣,接在了手中,他说:“小仙哪有什么可修炼的,只不过是天资差些,总是力不从心罢了。多谢仙子如此关怀,只是不知这药可有个名目,如何服用?”
嫦娥微微一笑说:“说到用法这倒简单的很,不过是身感疲惫时服用一粒即可。要说这名目,却有个由头呢。”嫦娥浅颦蛾眉,低垂秋水,缓缓道:“话说千年之前,人世间有一男子,他体弱多病,眼看要一命黄泉,却有个女子深爱着他,不舍得他死。那女子寻来一得道真人,那真人说若救他性命,倒也容易,不过是将你的命给他罢了。那女子情愿舍身相救,即点头同意,便问要如何做。那真人说,只消取你精魂化为丹药,让他服下就好。那女子说,我如何信得过你?那真人说,这也容易,将你的眼睛留在这颗珍珠之中,将这珍珠置于他的衣襟之上,你就可以看到他病愈。”
“行了……不要说了。”天倪打断了嫦娥。
一旁的昭文却说:“别嘛,嫦娥仙子讲的如此有趣,我还想听呢!”昭文便拉着嫦娥仙子的衣袖说,“仙子快说嘛,真人把那男子治好了没有?”
嫦娥抿嘴一笑说:“那真人便使用仙法,抽取了那女子的精魂,化为丹药,给那男子服下。男子从此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他痊愈后遍寻那女子下落,却怎么也找不到。及至他遇到了一个耄耋老人,那老人问他,可是在找自己的爱人?他说,正是。那老人指指他衣襟说,她不就在这吗?而那男子却只看到一枚普通的珍珠。他郁郁而归,回到家中,却见他的枕畔有一张绢子,上面写道‘君妾共一身,死生长相伴。深夜落珠泪,换此转生丹。’本宫这药便是那‘珠泪转生丹’,是取那人世间痴心女子之心神所凝,用以恢复男子精神大有裨益。”
昭文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个故事,而一旁的天倪却握着手中的小瓶子,手都开始发抖,嫦娥盯着天倪笑道:“本宫这药可是价值连城,天倪哥哥,却不道谢吗?”
若是别人,天倪早就把那药扔下、拂袖而去了,可这嫦娥仙子,却不是个能得罪的主儿,天倪尴尬一笑冲昭文说:“为师要与嫦娥仙子说两句话,你到一边玩去。”
昭文将头一歪说:“偏不,昭文就想听听仙父要跟嫦娥仙子说什么。”
“你……”天倪脸色更白了。
嫦娥仙子却不慌不忙的将手一挥,便带着天倪一同消失了。
“唉!”昭文看他们二人瞬间就无影无踪,气的直跺脚。
嫦娥却携天倪进了自己的寝宫之中,她那宫里依然满布了月华的清冷之气,宫中团团棉絮一样的云朵,流离着清水一样的和风,风吹过水晶帘,发出叮叮咚咚水滴般的声音。嫦娥将那玉兔放在地下,那玉兔就自顾自的跑着四处玩耍。
“天倪哥哥要与嫦娥说什么呢?”嫦娥随意的往云上一坐,用手拍拍旁边让天倪也坐下。
天倪一揖,坐在她旁边说道:“不过是告诉仙子一句,不要胡乱讲故事罢了。”
“怎么?我的故事讲的不好?”嫦娥挑着眉稍问道。
“好是好,只是你对人类太不了解了,胡乱去揣测一个女子之心。她虽爱那个男子,可她却仍有父母兄弟,怎么会平白为一个尚未与自己成亲的男子而送掉性命呢?”天倪说道。
嫦娥抿嘴一笑说:“世间女子之心,天倪仙人倒是了解的很啊!”
天倪笑而不言,沉默半晌他说:“我看看珠儿去,先不奉陪了。”说着便起了身。
嫦娥也忙忙的站起来拦住他说:“你忙什么?你看,你那珠儿开心的很呢?你又何必过去打搅?”
天倪从嫦娥的宫室往下看,正见昭文在大厅之中,敖清敖泊等人正与她说笑,那敖清不知讲了些什么,昭文正笑的开心。天倪不禁笑道:“这个敖清,惯会哄女孩子。”
“近日听闻昭文妹妹大婚了?”嫦娥问道。
“是。”天倪说。
“是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娶了这如花似玉的昭文姑娘?”嫦娥自已斟了一盏琥珀酒,却端到了天倪面前。
天倪以手推开她的酒盏说道:“仙子既已知晓就不用再问了。”
嫦娥看着他冷冷一笑说:“你竟然让昭文嫁与一个凡人。凡人之****,甚于仙人千百倍,那昭文一旦动了凡人的心,要她再回来,谈何容易?你对昭文仙子,也太宠溺了些吧?竟连最基本的分寸都不讲了。”
“仙子所言极是,小仙受教了。”天倪作揖道。
嫦娥看着天倪,甚觉大无意趣,便笑笑说:“天倪哥哥,却不是为了这事,而荒废了修行吧?看你气衰若此,真真让人好生心疼。”她说着,便把那藕般玉臂搭在他的胸前。
天倪说声:“不劳仙子费心。”便扭身就走。
嫦娥自讨了个无趣,却盯着天倪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天倪行至厅中,找到昭文,昭文正与敖清等人划拳饮酒,她一杯接一杯喝的正畅快。
“昭文!”天倪断喝一声,昭文吓的手里的酒先洒了半杯,她抬起眼来醉熏熏的看着他说,“仙父……这酒好好喝啊……”
“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欺负一个女孩子!”天倪指着敖清等人说道。
敖清急的脸都涨圆了,指手画脚说不上话来。还是太白金星从一旁悠了过来说:“天倪仙人这次是真的错怪敖清公子了,确是那昭文丫头不顾众人劝阻,一个劲儿的喝,敖清公子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太白金星一边说,敖清一边不住的点头。天倪皱着眉头叹息一声,将昭文抱了起来,昭文已烂醉如泥了。
“小仙管教无方,让诸位见笑了。”天倪说着,又向敖清一躬说,“刚才误会敖四公子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敖清摆着手说:“无妨无妨,只是昭文妹妹想是有心事罢,一得了那酒便不顾一切的往下浇,可是仙人平日冷落了妹妹?”
天倪笑笑说:“我哪敢冷落她?往后,只有她冷落我的份了!”
“是呢,听闻昭文仙子大婚了,仙人嫁女这样的喜事为何竟悄悄摸摸的呢?难道天倪仙人请不起一壶喜酒么?”太白金星打趣道,那敖清等人也跟着起了哄。
天倪说:“真不是有意要隐瞒诸位,只是昭文嫁与一凡人为妻,小仙是怕劳动诸位前去,折损了那男孩的阳寿,故未得请,若要喜酒时,明日本座下一帖,诸位都到姑射山来吧!”
众人皆道:“仙人所言极是,那吾等便到贵仙山领那昭文仙子的喜酒了!”
天倪看看怀中的昭文,她满身酒气,口中还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天倪微微一笑看看众神仙说:“那小仙先行告退。回去得给这丫头醒醒酒了,她才刚刚能饮食,便喝了这许多的酒,真是不能太纵容她了。”
众人皆说:“昭文仙子真性情,实在是个豪爽的丫头。”
天倪抱着昭文转身而去,那嫦娥仙子轻摇团扇,坐在自己寝宫之内,抚摸着小玉兔,看着天倪不辞而别,她只轻轻一笑。
天倪一路上抱着昭文回到姑射山上,他见昭文昏迷不醒,便亲自调制了解酒的汤药。他将她抱在臂弯之中,喂她汤药,这亦是种不可多得的幸福。他与昭文生活几百年,却从未喂过她饭食,而此刻她像个小婴儿似的,躺在他的怀中,他注视着昭文,此刻她竟真的如他的女儿一般。
“仙父……你竟然……”昭文口中嘟哝着说。
“什么?”天倪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仙父……昭文错了……”昭文说道。
天倪微微一笑,看着她醉的迷糊的脸说:“你有什么可错的?从小到大,为师怪罪过你一句?”
“仙父……昭文……爱你……”昭文又嘟哝着说。
“傻丫头,说什么呢?”天倪看着昭文,晃晃她。
昭文却依旧睡的死沉,天倪只好将她平放好,他们一向是不睡觉的,所以连个床都没有,今日昭文突然醉酒,天倪不忍心将她安置于地上,只好施法术做了个软绵绵的床出来,他将她放好了,突然体内一虚,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天倪只好坐了下来,运气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