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醒来,子沐见昭文与天倪一道回来,便问他们去哪里了。
昭文笑着说:“遇到个长的还不错的女鬼,被仙父看上了……”
“女鬼……”子沐一听,只觉毛骨悚然。
“你个胆小鬼!太阳都这么高了你还怕?”昭文说着在他的肩上来了一拳。
王骀与申徒加也起了床,他们将帐篷收了,却再没有米下锅了。王骀说:“看来只好饿着肚子了,不知到那有人家处还要多远?”
“没多远了,三十里地之外的六里坡就是个小村庄,那里可以寻些吃的!”昭文说。
“昭文姑娘如何知道?”王骀问。
“昨晚上刚刚去了嘛!”昭文说着背起一包行李说,“我们赶紧去吧!”
他们复又启程,走了一上午,终于走到了那六里坡。他们还没有进村庄,便在村外看到了那座新坟。昭文看着坟头,叹道:“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真是挺可惜的。仙父,我们把那几个家伙揍一顿吧!”
“咳咳!叫我大哥。”天倪说道。
“大哥……”昭文灰着脸说,“你还能认得出那几个人吗?”
“弟妹,这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你记着,除了姑射山的那群飞禽走兽,谁我们也管不了。”天倪铁着个脸说。
“那你为何要葬那女孩?”昭文说。
“因为她死了,死人我们还是可以管一管的。”天倪说。
“真是说不过你。”昭文又瞪了他一眼,紧跑了两步走到了子沐的身旁。
他们走进村镇,此时正值中午,家家户户炊烟四起,偶有行人走在街上,他们大都短衣赤脚,头发披散,皮肤略黑,身上大都文着繁复的凤图腾。昭文睁大了眼看着这人世间,这三里坡是她在人间的第一站。昨晚来时天黑无人,现在天亮了可以一睹其容貌。这蛮荒的小村,在昭文的眼中却也有趣的很。
有个妇人正拉着一个小孩子在路上走,昭文见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不由的十分喜欢,她直盯着他说:“这么小的人儿,真是可爱极了!”
那小男孩见昭文直看他,便害怕的抓着母亲的手。那妇人也是本土女子,并未见过外面之人,见他们几人眼生的很,心里便也怕了三分,她拉着那孩子急急的跑远了。昭文莫名的跺脚说:“我长的那么吓人吗?竟把人给吓跑了!”
天倪大笑说:“自己长什么模样这下可清楚了吧!总以为自己美的跟个仙子似的,哈哈,这下可明白了?”
昭文翻了个白眼说:“肯定是看到了你们几个人,他们才跑的。大哥,你这衣服飘飘飘的太不合主流了,要像这些土著民一样才行。”
天倪说:“那就依你的喽!”他将扇子一挥,自己换了身土布衣,所谓“人靠衣装”,那天倪一瞬间便是个田夫气质了。
见他如此,昭文绷不住笑道:“看你穿那身衣服看了五百年,骤然一换,还有点不适应。”
“慢慢就好了。既然在人世间,就要衣食住行样样都体验体验!”天倪笑道。
他们两人自顾自说着,子沐三人却是发了愁,他们见那家家户户虽都在做饭,可是他们却没有钱去买吃的。
王骀说:“看来只有去讨一些饭食了!”
子沐反对道:“这怎么可以?”
王骀说:“没事,由老朽来吧!总不能光要脸面,却饿死在路上。”他说着便去敲一户人家的门。
昭文悄悄说:“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眼熟呢?”
天倪也说:“好像是……”
那门吱呀开了。王骀说:“这位乡亲,吾乃过路之人,此乃老朽的孙儿们,我们食物吃尽了,想在贵宅讨口饭吃,万望恩赐……”
王骀正说着,那开门的男人抬眼看他们一行几人,他突然看到昭文与天倪,大叫一声:“竟然是你们两人!快来人啊!就是他们杀了月亮!”
那男人回到家里拿来铁耙,转身出来冲他们喊道:“还我女儿月亮来!”
王骀等人一头雾水,却见四周邻里纷纷出来,个个执枪拿棒将他们五人团团围住。子沐看着他们问昭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昭文说:“说来话长,我们好像遇上麻烦了。”
那些人叫喊着冲着他们唧唧咕咕的说着话,纷乱不堪。
“大家请安静!听老朽一句!”王骀挥着手说。大家见他年长,又十分威严,便都停了下来,王骀说,“王某与孙儿们今日是初次登临贵宝地,不知有何处得罪了诸位,还望诸位万事查个清楚才说。别人不敢说,我这几个孙儿绝对是忠直之人,不会做什么杀人放火之事!”
“哼!”那月亮的继父说道,“老人家可别护短,明明是他们二人昨晚上杀死的我女儿月亮,偏偏不敢承认!”
“对!就是他们!”其余的人们皆起起哄来。
天倪清清嗓子说:“诸位,我们远道而来,与月亮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杀她?”
“还不是你这小子贪我女儿貌美,将其强暴然后杀害,真乃天理难容!”那继父大声说道。
周围人们皆惊呼起来。
不仅是他们,那子沐等人听此一言更是惊掉了下巴,他们三人纷纷看着天倪,昭文却不明所以说:“你瞎说,我们才不会杀人!”
天倪简直忍无可忍,这可能是他生平被黑的最惨的一次了,但他却淡然的面对众人,拿出来一个铁铲说:“这铁铲是昨夜我从那月亮姑娘的坟头上捡的,似乎是某人在挖坟的时候遇到了鬼魂而弃铲逃走了,这铁铲,你可认得?”
那月亮的继父却说:“不认得!”
“这里有个名字,倒不知是不是阁下之名?”天倪看道。
月亮的继父生怕铁铲被别人偷了,便请人在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他见状便说:“是你从我家偷了铁铲埋了月亮的尸体,对,就是这样!”
“对,对!”周围的人们皆跟着说道。
“那这个呢?这是在下从马棚之内捡到的,某人见月亮姑娘受伤了,竟连腰带都不要就跑走了,真是可恶至极!”天倪复又拿出来一根腰带来。
“这……”人群中月亮的继叔父突然叫了一声,那正是他的腰带。
“这是曹四的,昨天还见他系着来着……”人群中有人说道。
“那是这家伙从我家偷我的腰带……”那月亮的继叔父一语未了,却被一个女人一把揪住了耳朵骂道:“你这泼皮,竟在外面做这样的事!腰带都丢到外面去了,怎么不把那家伙也一块丢了啊!”
“哎哟哟!”月亮的继叔父疼的只叫唤。
众人们见天倪从容不迫且有理有据,又纷纷指责说:“这继父不知什么心肠,竟这般狠毒,真是可怜这个女孩子了!”
月亮的继父站在那里还在嘟囔着:“不,不,是他们,是他们杀的月亮……”他突然将手中的铁耙子握紧便向天倪挥来,人群里一阵惊叫,天倪却抬手握住了他的铁耙,那男人使尽浑身之力也动不得丝毫,急的汗水都淌了下来,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子力气竟这样大。
天倪看着月亮的继父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本座不是男人,而是男神!尔等如此亵渎神灵,简直作死!”他说着将手一挥连人带耙都飞将出去,天倪摇身一变,又成他平日仙袂飘飘的样子。
众人见此一惊,连连下跪。月亮的继父也赶忙趴于地下涕泪直流道:“天师爷爷饶命,天师爷爷饶命!”
那几个同他一起杀害月亮的男子皆俯地顿首苦求。
天倪说:“本座又非罗刹,怎么会取你们性命?”他敲敲地面唤出了当地的土地,那土地便从地底下像只土豆一样钻了出来。
土地一见天倪也拜道:“上仙唤老夫来,所谓何事?”
“你帮本座唤那掌管此地生死簿的小鬼来一趟。”天倪说道。
土地不知何事,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匆匆召唤小鬼。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个青面獠牙满身长毛的瘦小鬼也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那小鬼手执一大卷书,他将书挡在头上眯着眼看土地说:“土地爷爷,这大白天叫我做甚,也不怕我被这大太阳烤化了么?”
“是本座叫你。”天倪说。
那小鬼虽不认得天倪,却能看出他是个有头有脸的仙人,便跪地行礼道:“上仙有事就吩咐吧,小的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委实不能多待。”
天倪说:“你只将这几人之阳寿几何诉于他们即可,并无其它事。”
小鬼道:“凡人阳寿不能告知其本人,这是我们阴间的规矩。”
天倪用手捋着扇子斜眼看着小鬼说:“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就在这儿喝杯茶,聊会儿天吧!”
那青天大日头下,小鬼几乎要晕厥过去,他情知这仙人不是个善茬,只好问了他们几人姓名,在那书卷上查找。那几人的阳寿或是三十或是五十,乃至六七十岁不等。他们几人听得自己的寿数,都吓白了脸,从地上爬将过来拽着天倪的衣角苦求道:“仙师救救我们吧,求仙师救救我们!我们自知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折损了阳寿,求仙师给我增寿几年吧!我们还有小儿女要养,老父母要管啊!”
看着这几个人哭的都快要背过气了,天倪挥挥手对那小鬼与土地说:“你们都回去吧,有劳了!”
二人作揖,复又钻回土里。
众人见此情形都不禁议论纷纷,那几人的家人亦跪倒在天倪脚边,求他施恩增寿。
天倪道:“本座只是一小仙,并无太多职权,不能增尔寿命,亦不能减。一切皆顺天意,你们再求也是无济于事。若要减轻罪责时,便要多行善事,少做恶端,大限至时至少可以减少痛苦,安乐归天。”
“明白,明白!可那月亮已死,要我们再如何做呢?”众人皆说。
“去给她烧些纸钱,在她坟前忏悔,让她放下仇恨早日往生。”天倪说着,看看子沐等人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现在就将你们家中所备之食交予本座,你们清清静静的饿上两天,好好反思反思吧!”
“好,好!这个容易!”他们皆拔腿回家,将家中做好的午饭都端了出来。
他们看时,有米饭有干粮有菜饼还有几样小菜并汤羹,天倪命申徒加将这些一一的收入囊中,一行五人转身而去。
那一村的人都出来,在路旁跪拜相送。昭文、王骀、子沐与申徒加都跟在天倪的身后,狐假虎威一般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六里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