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昭文看了许多血腥场面又觉身体疲倦,天倪又将其引入睡梦之中,一宿酣眠后,昭文从睡梦中醒来,眼前是一片明媚春光,她此时已浑身舒泰,疲惫感一扫而空,像是完全换了一幅身躯似的。昭文知又是天倪传输修为与她,她才能在这凡世之中存活下去,想及此时她又是一番感叹。这时从窗外传来军队操练之声,昭文赶忙起身支开窗户向外望去,却见外面空地之上整整齐齐的排满了将士。昭文惊讶道:“这几战以来死伤无数,这又是从哪里来了这么多人?”
原来,自从昨日那场战役,子沐俘获了夏英后,便士气大振,那些意欲弃之而去的兵士也皆打消了念头,不仅如此,十里八乡的人们听闻此事,也都信心大增,皆道旧太子有神相助,必当复国自立,遂纷纷前来投奔于他,一日之内,子沐军营中便接纳了数百名新兵。子沐与韩凭刘严等人商议,定号为“****王”,意在平判天下,将宋国大权重收囊中。
经过此战,云无涯与门无鬼更是受到子沐的隆重招待,子沐热泪盈眶的拜谢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命之恩。于是子沐大排宴席,请云无涯与门无鬼上座,并亲为其斟酒。他们二人连连相辞道:“不敢不敢。”
一旁的韩凭却道:“想必二位大将便是受王倪先生所荐,如此说来,这头功也当有王倪先生一份呢!”
众人皆是一愣,子沐只知他一再蒙受门无鬼与云无涯之恩,却不知这与天倪有何干系,他几日前听韩凭说天倪会荐大将前来,却只想另有其人,根本没有联想到他们二人身上。而门无鬼与云无涯更是大小瞪小眼道:“什么王倪先生?我们并不认识。”
韩凭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向子沐请命道,“不如在下去请王倪兄长过来,一问究竟吧。”
子沐打心眼里不愿同天倪同桌而食,可韩凭既如此说,只好道:“好吧,你请大哥来吧,本来大宴之事就该让他来的。”
韩凭到天倪房中请他前去赴宴,他却道:“这二位将军与在下无干,在下所请的另有其人,却半途有事不能前来,这二位来的凑巧了,在下着实不认得他们。”
韩凭思量片刻,突然下跪道:“韩凭平日观王兄之气宇,绝非常人,还望王兄青目,能同韩某一起赴宴,聊表韩某微薄谢意。”
天倪叹口气前来相扶说:“既然韩将军非要让我赴宴,我去就是了,可将军这样突然跪我,着实让人承受不起。”
韩凭起身道:“王兄请吧。”
天倪微微一笑跟在韩凭的身后,往那大殿而去。宴席摆在正阳殿中,子沐正邀门无鬼云无涯及众将官吃酒,却见韩凭携天倪进了殿中。
韩凭一进殿即刻下跪行礼道:“臣韩凭带王倪先生前来赴宴。”
天倪见此,也下跪行大礼道:“草民王倪参见君上。”
子沐赶忙站起身来,每次见天倪向他下跪,他便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总觉得他的寿数要折尽了似的,他机械的将手一伸说:“二卿快快请起。”
“谢君上。”韩凭与天倪道,天倪又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方才起身。
韩凭引天倪在最末端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将云无涯与门无鬼指与天倪道:“这二位便是那二神将,王兄不认得吗?”
天倪端起酒杯略饮一口摇摇头说:“不认得。”
可那云无涯与门无鬼却自天倪进门起便一直注视着他。
宴罢,众人皆退席而出。天倪忙忙起身欲走,可在殿外花园之内还是被云无涯与门无鬼赶了上来。
“少侠请留步。”门无鬼道。
天倪本想拔腿逃走,却见周围闲人众多,只好做罢,他站住了脚步回头道:“二位将军这样紧跟在下之后,有何贵干?”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门无鬼问道。
天倪笑笑说:“一口一个少侠,在下看上去却像个武刀弄剑之人?”
门无鬼道:“阁下行动若风,机敏异常。定不是个凡俗书生。”
云无涯又道:“少侠之名姓,有何见不得人的?这样不肯说与人知?”
“我叫王倪,大家都知道的,有何不肯说的?”天倪道。
门无鬼与云无涯皆为无生门精英之才,他们时常会与少掌门梦中神通,得其指令,却亦从未见过少掌门之身,只有在每年的祭祀时才会回到龙隐山中,那里供奉着一幅少掌门画像,那画中少掌门形像却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般无二。方才在韩凭带他进门的一霎那间,他们二人便齐齐的被吓了一跳——世间之人再相似却不能如这般毫厘不爽。
“阁下可知江湖中无生门?”门无鬼道。
“不知。”天倪说着转身要走。却一抬头看到了昭文,昭文远远看到他们,像个小兔子一般跑了过来。
“茸花妈妈,萝卜头大侠,你们好啊!”昭文道。
“昭文姑娘。”云无涯与门无鬼作揖道。
昭文看看天倪笑道:“原来你们都认识啊!怪不得呢!”
云无涯与门无鬼没想到昭文仙子竟也认识这个年轻人,云无涯便说:“没想到昭文姑娘也认识王少侠。”
“王少侠,哈哈,对对,王少侠,你好啊!”这是继“王火夫”之后又一好笑的称谓,昭文笑个不住,她看着天倪铁青的脸冲门无鬼说道:“对了,萝卜头大侠,上次说的你们掌门的名号就是从他这里听来的,可不是我乱说哦……”她还未说完,却见天倪的脸更青了。
门无鬼与云无涯皆瞪大了眼,冲天倪道:“你竟知少掌门名号,你究竟是何人?”
天倪无奈的一叹气,这个昭文真是个大嘴巴,还偏偏记性那么好,当日在天中山时,她伤的那么重,他随口说了一句,她竟记得了,还到处乱说……天倪见此,只得走为上了,他正正衣襟,冲门无鬼与云无涯作揖道:“恕在下实难相告,再会。”他说完竟撒丫子一溜烟的跑了去。
门无鬼与云无涯是何等之人?他们反应快于常人数百倍,见天倪逃跑,即刻追去,昭文只觉三阵风过,三人皆消失不见了。
“喂!你们又要哪里玩去?”昭文喊道。
门无鬼与云无涯往天倪消失的方向追出去有几十里,却不见其踪影,他们二人在人世间算得上顶级高手,再难有人难逃脱他们的眼线,可这年轻人却轻易的从他们面前消失了。门无鬼与云无涯面面相觑,他们心中都各有数。此处是一带密林,林中树叶皆落光了,千枝万杈的墨黑色树干交互错杂,落叶铺地,尚有一层薄薄的残雪。门无鬼与云无涯相互点头,脚下慢慢的踏着雪,分头去找。
他们在这林中找了一圈却终无果,只觉失望至极,却突然听得深林之处一声绵长笛声,他们二人飞身前去。果在深林之中一片茫茫雪地之上,见到那个静坐黑石岩上吹笛子的白衣男子。
门无鬼与云无涯二话不说双双跪倒于地,冲他三拜。
天倪收回竹笛看着他们二人道:“杀人的感觉可好?”
门无鬼与云无涯听此一言皆汗湿重衣,他们二人回道:“吾等皆受少掌门之命,可开杀戒,却不料杀性难忍,竟一发不可收拾,让许多冤魂亡于刀下。”
“有此觉悟,尚可算未泯灭人性。杀人者最怕的便是心中方寸间人性的沦陷,若到得最后只是个杀人机器,与魔何异?”天倪道。
“吾等敬听阁下之言,只想问阁下究竟何人?”门无鬼道。
天倪说:“在世久了,身份不免就多了起来,你们权且将我当作你们的少掌门伯昏无人吧!”
门无鬼与云无涯惊拜道:“属下叩见少掌门。”云无涯又道,“若少掌门在世时,如今方得千岁不止,难道少掌门在他处修仙得道,而长存至今?”
天倪肃然道:“多余的事,就不要妄加揣测。伯昏无人他……实则已死,我只不过得他灵犀,是为其转世再生之身而已。”
门无鬼与云无涯忙言道:“喏,属下遵从少掌门之命!”
天倪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大家也相认了,别无他话,你们都别客气了,快起来吧!”
他们二人又是一叩首道:“多谢少掌门!”
天倪道:“这可不行,在人前且不能如此叫来。”他思索片刻道,“不若就说我们三人为结义兄妹可好?你们二人看着年长些,就做大哥与大姐,我做小弟可好?”
“不不,属下万万不敢!”他们二人急急作揖道,“与少掌门称兄道弟已实属不敬,岂能忝居大哥大姐之位,还是我们敬少掌门一句‘大哥’才是。”
天倪不想总当“大哥”,却总是说不过这些人,只好说道:“那好吧,我当大哥好了,我还有个小妹,就是方才那个昭文,我们兄妹四人倒是个大家庭了呢!”
听他如此一说,门无鬼与云无涯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低了头绷着脸强装不笑。
却说,天倪等人一溜烟跑走之后,昭文莫名的站在原地,她正欲回屋,却见前面走过一个士兵,他身材高大,背微驼,一边走一边低头啃食窝头。
“申徒加!”昭文喊道。
那士兵一顿,转头一看不禁喊道:“昭文姐姐!”
昭文跑过去看他道:“这么久不见你,不以为你回家了呢,怎么还在军中。”
申徒加将窝头从嘴边拿开,将鼻子一抽,看着昭文又笑道:“回去没事,不若在军中为兄长出份力。”
昭文一拳砸在他的肩上说:“真是个好兄弟!方生有你这样的兄弟,算是他的造化。”
申徒加微微一笑说:“那没事我先走了。”
昭文还想说什么,那申徒加却拔腿就走。
“喂!”昭文还想与他叙几句寒暖,那申徒加却头也不回的走了,昭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却莫名的难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