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直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来仪客栈的门口,聂远躬身请子沐下了车,子沐踏得地来,抬头看一眼故国的天空,一切都那么亲切又那么陌生,他不敢多想,生怕一时忍不住滴下泪来,他只冲聂远点头道一声:“兄弟们都辛苦了。”
子沐等人跟在聂远身后进了客栈,那客栈之中亦有人接应,将他们引至卧房之中,韩凭早就见信得知子沐一行共五个人,其中还有一名少女,他便安排了五间客房,供他们居住。子沐本来已经习惯与他人共处一室了,乍然之间又只剩了他自己一人,竟有些寂寞。可他想到若再与他人一起住的话该有多么荒谬,他只将头摇摇,想此生怕再无以前那般与王骀、申徒加挤在一起过日子的机会了。
他正暗自出神,突然有人敲门,子沐打开门,却见两名侍女被送了来,聂远道:“公子,这是韩将军安排的两名侍女,以照顾公子的饮食起居。”
子沐一愣,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确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吃饭穿衣皆需要侍候,也难怪韩凭会如此安排。而此刻他看着眼前的两名少女竟是十分尴尬,他冲聂远道:“实在是多谢韩将军好意了,目前我并不需要人来照顾,再说这么多人来来去去也太过引人注目。请还将她们带回去吧。”
“这……”聂远犹豫片刻,见子沐的样子极其认真,只好将那两个侍女带离了房间。
昭文独自在一个房间待着颇为无聊,便每个房间都转一圈,却见天倪正躺在床上给屋顶相面,申徒加在那房中左翻右看,最后也跃到床上,舒服的不想起来。昭文冲过去将他拽了起来,他们到王骀的屋中,王骀将物品整理一番,浑身疲倦,也躺在了床上。昭文顿觉无趣,便道:“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往床上一躺?我们何不出去到处逛逛?”
申徒加说:“我和你出去吧,正好可以去找找我的家人。”
“好啊!我和你一起找!”昭文道,于是便同申徒加一起出去了。
昭文与申徒加在商丘城中转了一大圈,申徒加又高兴又紧张,他四处打问,那人们却都道不认识申徒加,也未见过他的家人。申徒加跑到他们曾经住的村子,那里经过水灾,又经历了这么些年,早已不复原来的样子。曾经的小村落已建了一座大宅邸,四周也建了许多铺肆,再也难找曾经的模样。申徒加满心失望道:“本以为在这里能找到他们的……”
昭文看看他说:“别恢心,再慢慢找,这城那么大,人这么多,肯定不是一下子能找到的。”
“嗯,你说的对,我们回去吧,我们出来这么久,怕他们会等着急了。”申徒加说。
“好!”昭文说,“回去看看他们还在床上躺着呢吗?”
昭文与申徒加重回了来仪客栈,他们进到店里,昭文一眼看到角落里坐着个年轻男子,他身着湖青色锦袍,头束玉冠,黑发若漆,眉目如画,昭文心中不禁乐的开花,她冲那男子喊道:“敖治,是你吗?”
那男子猛然一抬头,便看到了昭文,他看着她粲然一笑喊道:“昭文姐姐!”
昭文丢下申徒加小跑过去,冲到那男子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她的眼里都冒出了星光,她惊喜的说道:“果真是你,果真是你!啊!你竟变成这样子了!真是没有想到啊!”
原来这男子正是当年那西海龙宫九太子敖治,他在蒲衣子那里经受了十年炼狱一般的修行,终于修得人身,虽不再是以往的样子,昭文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笑眯眯的看着他说:“你跟从前真是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
敖治讶异道:“一模一样?怎么会一模一样?那我这些年可不白白耗费了?”
“就是呀!”昭文看着他说,“你看看你,还是这么个颜色!”她拍拍他身上的衣服说。
敖治不禁一笑说:“昭文姐姐不也是么?”
昭文一看自己身上竟然还是一身青茵,也不禁笑说:“我做了新衣服呢,不过还没有拿到手!”她拉住敖治的手说,“走,带你见见仙父去,他也在这里呢?”
敖治还想说什么,却被昭文给拽走了。
申徒加回到客房,见王骀、天倪都凑在子沐的房间内喝茶。那子沐独坐上座,而天倪与王骀则坐于下首。
一见到申徒加王骀便问道:“回来了?找的怎么样?”
申徒加摇摇头说:“还没有线索。”
“慢慢来吧,等有机会跟韩将军说说,让他也帮帮忙。”子沐说道。
“昭文呢?”天倪问道,“她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不过方才在楼下昭文姑娘遇到一少年,他们热聊了起来。我就独自先回来了。”申徒加说。
“啊……这个昭文,简直无法无天了!”天倪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说道,“她是想把这凡世所有英俊少年都揽入麾下吧。”
子沐听着他的话,不禁抬眼看他。
这时只听外面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便是昭文的声音:“大哥,你在哪呢?”
“我在这里!”天倪道。
那子沐房间的门“砰”的打开了,昭文心花怒放的说道:“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天倪一见昭文身后的俊俏男子,不禁笑道:“哟,又是一位龙公子!”
子沐看这男子举止斯文,形容标致,与那丹阳城遇到的公孙龙不相上下,天倪这一打趣,他又想起公孙龙来,而眼前昭文又与个这陌生的年轻男子手拉着手,毫无顾忌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脸色更是阴沉,正待要发作,却见这男子冲着天倪“嗵”的跪下道:“许久不见,上仙请受小龙一拜!”
天倪赶忙上前一步,扶起敖治来说:“九太子快快请起。此乃凡世,称呼上要注意些才好,不然定会招惹许多麻烦。幸而这几位都是知道我们身份的。”
敖治看看诸位,尴尬一笑,说道:“不知这几位,可如何称呼?”
天倪指着子沐道:“这位是昭文在凡世的夫君子方生,这位老先生是方生的祖父,这位是方生的三弟。”
敖冶一听不禁睁大眼睛看着昭文说:“你竟成亲了?”他立刻与子沐大礼相见,“姐夫在上,请受小龙敖治一拜。”
子沐急忙起身说:“阁下请起,吾乃凡夫俗子,不敢受礼。不知阁下究竟是哪方神仙?”
“他啊!他就是那西海的九太子,不是跟你说过嘛,法力不好,被人捉了去的那个!”昭文在一旁说道。
“西海九太子?”子沐、王骀与申徒加相看一眼,方知眼前的少年乃真龙之身。他们齐齐的跪下道,“我们不识九太子真身,无礼之处,还请九太子多多包涵。”
敖治见状赶紧请他们起来,又瞪了昭文一眼说:“不要总说这一档子事了!”
昭文笑道:“怕是他们只听了你是九太子,后面的都没有听到吧!”
申徒加却说:“昭文姑娘,那被人捉了去,是怎么一回事?人难道还能抓得住龙?”
敖治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他说:“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天倪在旁笑道:“都是以前的事了,今非昔比,如今的敖治怕是要比昭文强许多倍了吧!”
“哪有?我也才修行了这几年而已,哪能跟昭文姐姐比?”敖治说道。
天倪说:“你的修行才是真正的修行,那一年胜过她百年,我是从未严格要求过她,所以才荒废至此。不要说昭文,就是本座如今怕也无法企及九太子的修为了。”
敖治搔着头咧嘴笑道:“上仙何出此言?敖治修行只是一蹴而就,并未精修,这道法万千,敖治难参透其万一,还望上仙能常常指点的好。”
天倪笑笑,一挥衣袖说:“都站半天了,坐下来喝些茶吧!”
“谢上仙。”敖治说道。
敖治亦坐于下首,这让正座上的子沐十分不自在。他虽为人间的龙子,在真正的龙子之前,竟有些抬不起头来,便道:“九太子来者是客,请上座吧!”
敖治道:“不不,有上仙与诸位在,小龙怎么能坐上座,你们皆是我的长辈啊!”
昭文在旁边将眉头一皱说:“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喝个茶还絮絮聒聒的。若是那个座位扎屁股没人愿意坐,我就坐去。”昭文一抬脚、一扭身,一屁股坐在那正中央的位子。她看着这些人,不禁噗嗤一笑说,“这下省得你们吵了吧!”
敖治看看昭文说:“昭文姐姐还是这般模样,都成亲了,在夫君面前怎么还不知道矜持些?”
昭文伸手就去拍敖治的头说:“你这小家伙,什么时候也懂这么多了?”
敖治只抱着头满口求饶:“姐姐饶了我吧,敖治不敢了!”
天倪端着茶杯笑道:“你俩收敛收敛啊!别斗起法来,把人家房子拆了。”他说完冲王骀说,“当日我欲收敖治为徒,可惜没有遂愿,不然的话那姑射山上必定每日间都如这般鸡飞狗跳的!”
王骀听罢不禁哈哈大笑,他一笑,手中的茶先洒了半盏。
昭文一皱眉头说:“仙父,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我可都听见了!”
天倪笑道:“有敖治坐你身边,我哪敢说你坏话呢?”
昭文不禁一笑,她看看敖治,他修得人身,坐在她的身旁,成了一个英武非凡的年轻男子,那原来的小弟一下子成了大哥一般,昭文看着他的样子,想着不久之前,他驾云还要念一大堆咒语,在天空中飞的歪歪扭扭的样子,不禁觉得他成长了许多。与子沐和申徒加一样,刚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孩子,而现在都成了大人,唯独没有变化的是她,她成了他们所有人面前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