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碧儿叹子沐不专情,燕远却道:“那野草永远都是斩不尽的,任由它长去吧!”
“公主是不急,你有了龙嗣,可……”碧儿突然又止住了话语。
燕远冷冷一笑道:“可什么可?有本公主在一天,难道还能少你一口饭吃?”
“不是的。”碧儿差一点流下泪来道,“说句不知羞耻的话,若碧儿从未侍奉过君上,倒还指望公主能为碧儿寻个终身之靠,如今既服侍了君上,又不得君上之心,几个月都不得见君上一次,天底下怕是也没有这样不相称的夫妻了吧!”
“果是不知羞耻!”燕远道,“你也配与君上称‘夫妻’?”她看看碧儿涨的通红的脸说,“你这猴急的性子,倒真该向萧夫人学学,萧夫人那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呢,你看自得她跟随君上以来,可曾服侍过君上一次不成?可萧夫人却仍旧那么淡然,这才是气度。”
碧儿心中虽然不服,却也好奇这萧扶枝,她道:“这萧夫人确实与一般人不同,碧儿是看不透她。”
燕远道:“你这样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现如今我有了身子,诸事皆有不便之处,你且为我多扛着些,等我也一举得个龙子,到时候我们站稳脚跟,你还怕没有出头之日?”
碧儿急忙施礼道:“公主所言极是,碧儿一定对公主言听计从。”
燕远抿嘴一笑道:“言听计从,若是别的奴才说还罢,怎么从你口里说出来,竟是别一番味道?”
碧儿一欠身说:“公主又嘲讽碧儿了!”
燕远连忙将两手撑开道:“你可别过来,我现在可娇贵着呢,你可伤不得我!”
碧儿却不是个省油的,只将两手在燕远的胳肢窝间挠,燕远连连求饶不已。
而那萧夫人萧扶枝却依旧过着一如从前的生活,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般孤清寂寞,仿佛这孤清之气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怎样,终也摆脱不了。那小草本以为跟着扶枝到得王宫终将成为人上之人,可未曾想竟还是冷落至极,就如同生活在孤岛一般。
扶枝从未得过子沐召见,子沐仿佛也忘记了宫中有扶枝这个人,子沐身边新人旧人走马灯一般轮转,却似乎从未有转到扶枝的那一天。扶枝虽位分高,却因其父亲落马,又不得宠,却受尽了那宫娥们的欺凌,甚至有些小宫女见了她连礼都不行,更不要说其他美人妃嫔之类了,更是连正眼都不看她。
而扶枝却是个极有涵养的,她从不会因这些而生气,人前人后亦是十分和气,她虽是冷漠却不愚蠢,在这王宫明争暗斗的罅隙之间悠然而活。
斗转星移,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燕远终于也临盆了,她顺利的产下一女。起先燕远因此懊恼了多日,后来但见那女婴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便也心生欢喜,久而久之也慢慢喜欢上了自己的孩子。子沐为其起封号为“乐宁公主”,燕远十分喜欢,更为她取了个小名叫呢喃,皆因她时常嘴里独自呢呢喃喃的咕噜。
子沐打趣她道:“竟有公主给自己女儿取名叫‘呢喃’,真是世所未有。”
燕远笑道:“只要本公主愿意,有何不可?”
子沐轻轻吻了燕远,又吻了呢喃道:“你们二人,是这天地间最美的女人。你们是我的天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见子沐如此温和,燕远的心也暖透了,她有夫君在侧,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场景是她在过去十几年中常常出现在梦中的画面,今朝竟得以实现,她还有何不满?子沐亦是心满意足,他拥有了天下,拥有了娇妻美妾,又儿女双全,天底再不能有他这般万全之人了,他只求这样的万全与幸福能够一直蔓延下去,就让他在其中老死,他似乎一下子便触到了人生的最底端——他的一生,就将如此了。
时光荏苒间,又是几度盈虚,且说那苍茫云海间,囚龙石上敖治本正替父受刑,日日经受天雷穿心之苦,却于一日突然风停雷歇,天空的黑云尽数散去,天光乍显。敖治惊异非常,且不知是为何故,他抬头看时,只见那天光之中展现出玉帝的形容。敖治连忙顿道拜道:“小龙正在服刑,玉帝何故前来?”
玉皇大帝开金口道:“此非寡人本尊,只是虚影而已。敖治,寡人念你心诚为父,且多年之前商丘洪水之事早已成过往,彼时逝去之人亦皆入轮回,重登彼岸。因缘俱结,遂****你少服三年之刑,即日起时,西海龙王敖闫私放雨水之事再不追究,你且家去,与你父母兄弟团圆去吧!”
敖治一听,不禁心花怒放,他喜道:“果真如此?玉帝果乃慈悲之人,小龙感激不尽。”
正说时,敖治周身的青铜铁链,皆化做光羽消失了,他俯身向玉帝三拜后,径驾云往西海而去。
敖治回到家中,其父母高兴自不必说,他的哥哥们也尽皆迎出,他的大哥二哥与五哥都已成了亲,他们分别取了东海三公主,王母座下四仙女与六仙女。敖治见他家中突然多出来三个嫂嫂,竟一下子无所适从,那三位嫂嫂皆见过尚为小青龙时的敖治,却未见过其人身,她们见敖治如今出落的如此俊俏,都少不得调戏一番,敖治本少接触女子,哪里禁得起她们的一番调弄,脸红的与苹果一般。
众人之中,竟只那四哥敖清闷闷不乐,敖治素与敖清交好,见他如此,便留了个心,等众人散去,便私下里找他问其缘由。那敖清倒也爽快,他见四周无人,便直接道:“还不是因哥哥与弟弟皆娶了亲,而只剩了我,还这样孤苦伶仃。”
敖治笑道:“还当是什么事呢,竟然是为这个,你看看我,不也同你一样么?有何可哀叹的?”
敖清道:“我……唉,我与你不同……我年纪大了,你看看老五都娶亲了,就剩我!”敖清捶胸顿足,竟不知如何是好。
敖治则在一旁咯咯的笑着,他心里清楚,那敖清是嫌弃自己形像不好,未得一副好的皮囊,那些仙子们皆看不上他,不过也是,有些年没见到敖清了,他的肚子又大了不少。敖治道:“四哥又见发福了,这样下去嫂子可就更不好找了!”
敖清本就不高兴,一听敖治的话,更加烦闷,他用手指着敖治的头说:“你小子就会说大实话,你婉转一些不行?婉转,会不会?”
敖治摇摇头说:“不会。”
“唉!就知道你不会,哥跟你说,你若要这样直肠子,到时候,你也娶不上媳妇!”敖清道。
敖治从袖中取出母亲的金发簪来说道:“这是母亲的发簪,明日我就携它去寻扶枝小姐,若她还在人世,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娶来!”
敖清脸都白了,他一把握住敖治的手说:“九弟,此话当真?我们兄弟几个你是最小的,莫不可着急成亲,若连你也成亲了,你教哥哥的脸往哪放去?”
看着他的样子,敖治不禁笑了起来道:“你不是与昭文姐姐好的很?只可惜昭文姐姐嫁了个凡人……那人对昭文姐姐也不好,还不如当初让四哥娶了昭文姐姐呢。”
敖清一听忙拉住敖治道:“昭文仙子嫁人之事,你又如何得知,这些细节之事你竟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敖治道:“这有何难,当初我初从瀛洲归来时先去了商丘城,在那里与昭文姐姐天倪仙人不期而遇,我还见过昭文姐姐那个夫君呢,也不见怎得,若说样貌怕还比不上四哥,又是个凡人,真不知昭文姐姐是如何想的。”
听了这话敖清将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话?怕比不上四哥?你且说说这四海之内能挑出一个比你四哥还帅的男子来么?”
敖治一听不禁噗嗤笑道:“且不说四海之内,怕这一室之内便就有一个呢。”
敖清四下张望道:“在哪?”
敖治双手往身后一背,泰然的站在那里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敖清一扭头,正与敖治四目相视,他这才发现他这个弟弟修得人身之后,还是十分英俊的,敖清气上心头道:“就连你也不跟四哥好了,真是白疼你了!”他气嘟嘟的转身走了出去,只剩敖治在那里依旧笑个不住。
且说敖治在与家人少许团聚之后,又心心念念的想着要去商丘找扶枝。他在家中闲呆几日,退却了初回家时的欣喜,取而代之的是日日闲坐着发呆,手中摩挲着母亲的那只发簪。还是龙母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悄声对敖治说道:“若你还想着她,那就找她去吧。如今你得玉帝****,服刑已了,宫中又无他事,你这些年来也受了不少苦,母后也不为难你去修行了。”
敖治抬眼看着母亲,撇撇嘴道:“只是她早已嫁于他人,弃我而去,我若再去寻她,岂不尴尬?”
龙母道:“既这么着,你就将她放下,世上女子这样多,你又何苦这么些年只为她一人?”
“世上虽有许多女子,可她们却与我无干,我只想那萧小姐一人,除她之外,再无可想、可恋之人。”敖治说道。
龙母笑道:“我的孩儿果真是个真性情之人,那你果真要找她去了?”
敖治说:“虽然这样不好,孩儿也想过许多,我只想去看看她,若她过的好,儿女促膝,夫妻恩爱便罢了,若她过的不好时,我定会将她争取过来,给她幸福。”
龙母笑道:“只怕世间之事,根本没有如此简单。”
敖治道:“孩儿不懂,这是孩儿能想到的最复杂的情况了,除此之外,还能怎得?”
龙母见他如此不知怎么劝他,敖治又道:“母后不必为孩儿担心,我自有分寸,经过这些年这些事,孩儿已经长大了,再不会如从前那样了。”
他母亲见他执拗非常,只得答应道:“你且去吧,定要注意不要惹事,另外要隐藏好身分,不要给他人添麻烦。”
敖治开心笑道:“好,孩儿这就去了,母后安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