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子沐等人途经六里坡镇被月亮的继父所诬陷,天倪却不卑不亢的与其辩解,不仅助他们脱了身,还得了许多食物。这下可高兴坏了申徒加,申徒加背着那满满的食物心花怒放的说:“大哥真是好样的,不仅法术高深,还极通人情事故,真不像个隐居仙山的人!”
天倪笑道:“你这是在夸大哥吗?”
申徒加点头说:“当然是啊!大哥处事简直是圆滑老到啊,小弟要向大哥学习!”
看着天倪得意的样子,昭文不禁在他的身后吐了个舌头。子沐,王骀与申徒加在村外找了个树荫下,将一块布摊开,把得来的饭食摆了上去,便开始吃了。他们几天来只吃果子,这半上午更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这下可要好好的吃上一顿了。
王骀走到天倪面前深深的一揖说:“老朽深感上仙之恩,这一路来得上仙庇佑,老朽内心难安,上仙可否赏脸一同来吃些饭菜?”
天倪看看昭文说:“在下倒是想吃,可有这丫头时时监视着我,真是没有办法,老先生还请见谅!”
昭文说:“仙父这话好生没有道理,你想吃就吃嘛。昭文又打不过你,还能把你怎么着?”
天倪微微一笑,摇着扇子说:“算了算了,为师近日来略胖了些,还是节食吧!”
他们吃罢饭,收拾停当又开始赶路,及至天晚才又到了一个村镇。这个村镇却与那六里坡不同,那房舍层叠绵延有三五里地。昭文见状不由的惊叹道:“哇!竟然有这么多房子!这么多房子!”
子沐在她旁边不禁笑道:“等改天到了我故都商丘,便会有比这多百倍的房舍。”
“啊,真的?”昭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好不容易有个村庄,我们进去找个农家住下吧,这一路走来,一直露宿荒地,这身上都脏兮兮的了!”王骀说。
“极是,极是!”申徒加也说。这申徒加虽是出身贫民家庭,从小在泥堆里长大,并无一天干净过,但在心斋与王骀和子沐生活了这些年,也沾染了不少贵族的习性,也是异常的干净。
他们正说着,却见那村子里亮起了火把,人们举着火把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唱跳着说笑着聚在一起。那空地上点起了个大大的火堆,众人手执火把站成一圈,便开始又唱又跳。
子沐等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们,都深觉好奇。那村民们歌声悠扬,舞姿奔放,映着火把跳跃的光,更显得鲜活奔放。
这时,有人从他们几人旁边走过,看到这些不速之客,便问:“尔等从何而来?”
王骀赶忙施礼道:“我们皆是宋国人氏。敝姓王,这几位是我的孙儿,我们云游至此处,却不知此为何地,贵乡民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那人说:“此处是云阳,这却不是什么仪式,只是村民们平日间的活动而已,向那火神祈求平安幸福而已。”
“多谢,受教了。”王骀一揖道。
“老先生不必多礼,来者是客,过来一起跳一跳吧!”那人说着拉起王骀就走,他们四人赶忙也跟随了过去。
那火堆旁人们已围了几圈,他们五人挤在最外面一圈,他们按照别人的步伐跳了起来。最欢快的要数昭文了,她哪里见过此番热闹,那股开心劲儿简直要放浪到形骸之外去了。她对歌舞极其在行,一下子便学会了众人的舞步。最不行的是天倪,他虽也是极通音律的,却手脚极不协调,总是跟不上节奏。而子沐与王骀则常年在宫廷之中,宴饮歌舞更是常事,所以也尽得其章法,申徒加虽是平民之子,却亦在平日农闲之时与乡邻们歌舞做乐。所以见天倪那样子,昭文更是乐的不行,说:“大哥,你这样子笑煞人了!”
天倪看着她说:“开心吗?”
“开心,特别开心!”昭文说。
天倪突然将笑脸一收,说:“只要你开心就行。”
昭文一愣,旋即接着跳了起来,天倪也没事人一般,跟着众人一起瞎蹦跶。
约摸有小半个时辰,众人才渐渐散去,他们五人见人们都走了,不禁着急了,说要找个人家住的,这人都走了可要住哪去呢?
王骀拉住一个年长者说道:“这位乡邻行行好,我们是过路之人,敝姓王,这三位都是我的孙儿,我们欲在贵府借宿一宿可好?”
“真是抱歉啊,不是不让你们去……只是寒舍只房两间,并无空房给老先生住,实在抱歉啊!”那人说着便走了。
王骀碰了一鼻子灰,十分扫兴,他正自叹着,却从旁边走过来一个老人,他四下打量着这一行五人向王骀说道:“这位先生,在下的家中有空房两间,你们可愿前来?”
王骀看这老人,也有七十多岁,便赶紧行礼说:“如此说来真是再好不过了!老朽先谢过了!”其他人也向那老人一揖。
“那就请吧!”那老人说。
一行五人便随那老人而去。一路上那老人一直在与他们攀谈,他问他们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他们是什么关系。王骀说他们三人皆是他的孙儿,那昭文是他二孙儿的媳妇时,那老人特意望了他们三人一眼,点了点头。
王骀又问起那老人来,老人姓刘,是这里的土著居民。他们说着便到了老人的家,老人把家门的藩篱打开,迎面是个土院,一排有三四间土房,其中一间还亮着灯。
那老人把他们引到偏西的一间屋中,点上灯火,王骀先找了张凳子坐了下。那刘老举着灯把他们一一的看了又看,不禁说:“好好,个个都是好的!”
“真是多谢这位老哥了!”王骀说。
“不客气,屋子虽小些,几位凑合住下吧。这位姑娘便委屈与我那三个孙女住一屋吧!”刘老说道。
“不用,不用,我就跟他们一起就行……”昭文说。
“咳咳!”天倪在她身后咳了起来,昭文情知说错了话,记得天倪曾经告诉过她,凡世间若不是夫妻,男女是不可以同处一室的。她立即改口说:“我跟他们再少待一会儿!”
“好,好。”刘老说,“若几位不困的话,不如来这边屋里坐坐,老夫这里备了些酒,我们随便饮些,聊会天也好。”
“那真是太感谢了!”王骀说。
他们一行坐于正室之中,隐约听得里间屋里有女孩在窃窃私语,正是刘老的孙女们。
刘老说:“王老先生有三个孙儿,刘某却有三个孙女,真是巧的很啊!我那儿子与媳妇平日在那边山上砍柴,常常一连几日不归,便是老夫在家照看这三个孩子。”
王骀说:“老人家以砍柴为生,真是不容易呢!”
刘老点点头倒上酒便让他们一起来饮。昭文只坐在一旁看他们四人喝酒。
“这位姑娘平日不喝酒吗?要不要也饮一些?”刘老说。
“不,不。”昭文连连摆手说,“不胜酒力,不能饮酒。”
这时那三个孙女已都挤在门口,从门缝里偷偷的瞄这些神秘的来客,她们又悄声说了什么,三个女孩一齐笑了起来。
刘老皱着眉头说:“大妮,你们干什么呢?这般无礼!快快出来见过远客,不要在门后面藏着!”
这时那门开处,三个荆钗布衣的女孩排着队走了出来。三个女孩虽容貌平常,却是十分年轻,水灵灵的像地里的三把小葱。刘老指着她们说:“这便是我那三个没教养的孙女,让老先生见笑了。”
“无妨,无妨,小孩子家的,不必如此苛求。”王骀说。
那三个女孩一见到昭文,都眼里放出光来。那最大的姑娘说:“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吗?”
昭文也在看着她们,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见到凡间的女孩子。她开心的说:“当然可以了,我叫昭文!”
“昭文……好奇怪的名字。”那大女孩牵过昭文的手把她拉到面前,另外两个女孩也都围了过来,她们纷纷摸她身上的衣服说,“哇,这料子真好看,是怎么织的呢?我们怎么织不出来这么好看的料子!”
“是啊,又轻又薄,像蝉虫的翅膀一样……”
三个女孩啧啧称奇,昭文却无法回答,只好说:“是……别人送的,我自己也不会织。”
那刘老在旁默默的看着,只看他们衣饰便知他们不是寻常人家,定是王侯贵族,心中不免又得意了一重。他又将那酒举起来,与他们饮了一寻。那四个女孩则在一旁叽叽咕咕的说话。
那大妮说:“不知昭文姑娘年芳几何,我是该称姐姐还是妹妹呢?”
昭文张口便说:“这……我肯定比你们大,就叫姐姐吧!”
大妮打量着她说:“我看不像,我今年十七了,你比我大?”
“我十八,正好大你一岁,哈哈!”昭文说。
“真的看不出来呢,感觉你才像小妹这么大。”二妮说道。
三妮说:“我们姐妹三人各差一岁,大姐十七,二姐十六,我十五了。”
昭文心想,看来我像十五岁的,以后就说十五岁好了。
那三个女孩见昭文与她们甚合的来,便将她拉到了她们的卧房之中。四个男人在那里一直喝酒闲谈,却听那四个女孩又说又笑,好不热闹。
天倪心中又是一暖,昭文虽是仙子,心里却是个普通的女孩,她一直与他们这些男人生活在一起,今日见她能与平常的女孩子一起说笑,也是幸事一件。也许他们来到人间亦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昭文是快乐的,她这些快乐,皆是她这几百年来所不曾经历过的。以生命之欢娱换生命之不朽,究竟值不值得?天倪仍然无法想清楚,他一直在想,他当初的抉择是否根本就是个错误。凡人之身最终应该归入尘土,求得不死之身,无非是在经历一种比死更痛苦、更漫长的折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