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如此那王骀依然称谢不已,非要给那秦先生磕头,南星道:“师父出门去了。”这才作罢。
王骀也顾不上坐,只盯着子沐问他伤势如何,子沐说秦先生神医妙手,他恢复的很好,子沐又问王骀与申徒加近日如何。
王骀答道:“还好,只是路途漫长,老夫想你想的厉害。”
申徒加却在一旁说:“我们跑走后还是被他们抓住了,他们问你下落,我们死活没说,他们没法就将我们放了,白白吃了他们一顿揍……”
“咳咳。”王骀在一旁咳道。申徒加便闭上了嘴。
南星已端出茶来在桌上摆了,请他们二人坐下。二人谢过南星坐下,又与子沐聊些别后之事,因有南星在,所说之言尽是些日杂之事。
这时,秦无庸与苏木也回来了。那王骀与他们厮见不免又道谢一番。秦无庸道:“老先生切莫客气,老夫受人所托,定要照顾好王年。这孩子虽年少,却心性成熟、聪敏异常。老先生所教孙儿确实不凡。”
“过奖过奖。”王骀说道。
寒暄毕,那秦无庸陪着王骀等人说话。南星悄悄把苏木拉到一边说:“那陈三七如何了?”
“死了。”苏木说道。
“啊!”南星脸色突然变的苍白,她长长的叹口气说,“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这样?”
苏木说:“要他命的却不是他的病,他服用了过量香灰,中毒而死。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唉!”南星长叹道,“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他们家人怎么说?”
“自然是后悔万分,可又有什么用呢?我早就说过他,他不听,能怪的了谁?人最怕的是心魔,一旦有了心魔,别人再怎么也救不得了。”苏木说,“陈三七还有一个老母亲,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这下可好了……”
南星默默无语,为此事难过了好久。
时至正午,秦无庸已着下人安排了一桌酒席来款待王骀与申徒加。两个老人和四个孩子聚在一起,前所未有的热闹。南星与苏木跟随秦无庸学艺,每日间都是粗茶淡饭,从来没见过这样一桌的鸡鸭鱼肉。而王骀与申徒加更是连日来辛苦奔波,今日见这等席面,更是口水都流了出来,那王骀尚可,申徒加的手却早已伸了出去。
王骀一筷子打在申徒加的手上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
秦无庸笑道:“无妨无妨。平日间我素来教育他们清淡饮食,不可大块朵颐,对他们也太严厉了些,今日借此贵客来访,都痛痛快快的吃一顿吧!”
王骀陪笑道:“这孩子没见过世面,秦先生见笑了。”
秦无庸道:“王老先生切不可这么说,你这孙儿王年,在我这里住了这几日,温顺随和,亲老爱幼,言谈举止无一分不当,可见老先生之家教,秦某佩服佩服。”
王骀正欲答言,却听耳边一阵疾风而过,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秦无庸疾速伸出手来,在空中抓住了一支从外面飞射进来的白羽箭,席间众人皆惊讶抬头,那箭头正冲子沐,距离子沐的喉间不足一尺。子沐惊的一嘴食物都不晓得嚼了,心跳杂乱无章。
申徒加、南星、苏木三人眼睛都瞪的如核桃一般,他们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秦无庸手握着箭步出屋门大喊道:“哪来小鬼,在此作祟,有胆的快快现身!”
秦无庸四下张望,忽听屋顶一阵瓦动之声,他“嗖”的将手中的箭扔将出去,只听有人“啊”的一声惨叫,一个黑衣人从屋顶滚了下来,“嗵”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其余人皆出来看。那秦无庸向前一步,踩住那人的脖子,伸出手来一把扯下那人面上的黑布,却是一张陌生的脸。秦无庸喊道:“苏木过来,把这家伙带到铺中,给他治伤。”
子沐惊出了一身的汗,他两腿微微发颤,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的太惊慌失措。南星也浑身颤抖,她看看子沐,脑海中回想着那箭身寒冷的光。
秦无庸将长衫一甩说:“诸位请进屋吧,不要因此坏了兴致。”
众人复又坐回,除了苏木去照料那伤者,其余人仍旧各归各位。
“苏木一个人,没有问题吗?”子沐不放心的说道。
秦无庸说:“人皆有心,老夫救他,难道他还要向他的救命恩人下毒手?”
王骀极其不安的作揖道:“秦先生……是老朽连累了大家,老朽心内惭愧,我们这顿饭后,即刻离此,万望秦先生不要介怀。”
秦无庸说:“自王年来此第一天起,我心中早就料到会有这事。我义弟门无鬼,他并未多言你们之事,老夫也不会多问,人在江湖,都知道凡事要三缄其口。王年在此,实则十分安全,你二人定是被人跟踪至此,既然你们已被暴露,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危险,不若就留于此处,有老夫在一日,或可保你们平安一时。”
“多谢秦先生了,有些事老朽不便多言,但请秦先生相信,我们被人追杀,绝非是做了什么万恶不赦之事。王年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时运至此,谁都无可奈何!”王骀说道。
“老夫自然相信。你们也不用过多解释,我那义弟为他置生死度外,王年公子恐怕是那宋国王室之后吧。”秦无庸边喝酒边说道。
南星与申徒加皆惊愕的抬起了头,子沐被他一下子说破身份,却有些无可适从。他无可适从,不是被秦无庸一语道破,而是他突然间又被冠以“王室之后”这样的身份,让他觉得那么辽远与陌生,仿佛那从前的子沐早已是另外的一个人了。
王骀顿首道:“秦先生慧眼,老夫舍命为主,只想寻求一隅能安身立命,让这孩子长大成人,保得先王一线命脉,其余并无多想。事以至此,老夫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秦无庸说道:“如果老先生与殿下愿意,就暂请住在舍下,老夫亦当舍命相保。”
“不。”子沐断然说道,“既然我们行踪已败露,那他们便不止一人,现在朗朗乾坤他们尚敢动手,怕更会趁人不备时下毒手,我怕会连累大家。”
南星看看秦无庸又看看子沐,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王骀接口说:“正是正是,我们离开此地,是为最妙。只是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怕是实在敌不过他们啊。”
“这倒是个难事……”秦无庸皱眉思索着,他起身说,“大家先不要发愁,等先审审那刺客再说。”
那刺客已被苏木包扎好了,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秦无庸看着他说:“阁下年纪轻轻,武艺也尚可,为何不谋个正经差事,偏偏做这见不得人的暗杀之事?”
那人愣愣的坐着,仍旧一语不发。秦无庸笑笑,伸手拍拍他受伤的左臂膀说:“老夫出手尚稳,筋脉未伤。想必阁下做这一行,家里少不了金创药,老夫也不给你开药了。你且去吧,告诉你们贼首,有老夫在一日,这九眼独活,你们就休想靠近一步。”
那人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他没想到秦无庸竟会放他走。秦无庸却说:“老夫行医多年,早已不会杀人。但老夫深知杀人者之不易,伤人先伤已,双手沾满鲜血的滋味,并不比被杀好到哪去。赶紧走吧,年轻人,给你的上级和家人报个平安吧。”
秦无庸说完背着手转身而去,那苏木听完这番话也转身随师父而去。那刺客愣了半天,方才缓过劲来,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
这里南星仍愣愣的看着子沐等人,她见桌上饭菜都凉了,赶忙说:“我把菜再热热去。”
“不必了,南星,我们都已经吃好了。”子沐说道。
南星低下头去说:“寒舍简陋,席面也简陋,唐突了贵客,请多多见谅。”
子沐用手扶住南星的肩说:“南星,别这样说。我……我是王年,不是什么贵客,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南星抬眼看着子沐,她轻轻一笑说:“你的名字,我想知道,能告诉我吗?”
子沐回首看看王骀,王骀微微点头,子沐方开口说:“子沐,字方生。”
“方生。”南星说道,“我会记得这个名字。”她说完转身而去。
她刚要出门却一头撞上了苏木与秦无庸。
“南星,你怎么了?”苏木问道。南星一句话没说,冲了出去。苏木看着南星跑远,想要去追她,却见诸多人在,又止住了,只与秦无庸一起走了进来。
秦无庸复请王骀入座,说道:“确是个刺客。而且十分有组织。不过,我放他走了。这里不能再呆太久了,我想法尽快安排你们出城。”
“那就有劳秦先生了。”王骀说道。
“可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如何才能脱身?”子沐说道。
“就是这个问题。”秦无庸说,“不过老夫这里倒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