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皆未言明,却在谈笑间交了手。
但池靖卿是笑面君子,面具便顾不得其他,听闻此言,冷哼一声,道:“小王爷可听说过守株待兔?倘若你的行踪被发现了……”
话未说完,便教裴无忌抢了过去,后者边点头应着,边道:“秦公子此言有礼,多谢秦公子挂怀。”语气三分戏谑七分轻佻,唇角笑意邪肆。
面具唇角冷笑,银面泛着寒光,轻蔑道:“你的行踪被发现了便被发现了,若牵连到了王爷,小王爷便无需走了。”此言当真无情。
裴无忌唇角笑意微僵,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了笑意,支着下巴,琉璃眼眸含着玩味,沉吟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秦公子对小王怎的尽是敌意?”尾声上扬,轻佻更甚。
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倘若池靖远不得百姓爱戴,大越打了败仗,便可名正言顺地换了皇帝,届时池靖卿顺势登基,岂不美哉。
岂料面具嗤之以鼻,眸中寒光乍现,不答反问:“明召小王爷,还请你明白,对大越来说,明召是敌人,而你是明召的王爷,我们怎会有共同的敌人?”语气轻蔑,且带张扬。
裴无忌一时语塞,条件反射地看向池靖卿,见他恍若无事地看着窗外,心下了然。
他站起身来,看着面具的目光带着不善,只扫视一眼,便转身朝书房门口走去,头未回脚步更未停顿,道:“明召与安国向漠北开战,无暇顾及大越。”
这话乍一听很是突兀,池靖卿眼底掠过一抹异色,未应声,只目送着他离开。
他回视线,放下双手,眸色渐深,沉声道:“此次安国与明召开战,符相应会出现,届时池靖远定会派人前往战场。”
面具听他话音一顿,心下了然,将话接了过来,道:“靖卿,若你有意去战场,我便随你前往。”
三国起了战火,对池靖卿来说,乃是好事一桩,且池靖远也定会利用此次机会,将他除掉。
果不其然,翌日早朝,皇宫来人请池靖卿入宫。
朝唐殿。
池靖卿坐在太师椅上,眉眼如春,黑眸温润,唇角擒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池靖远目光一扫,见他这幅悠闲如身处田园的悠然模样,没来由的不悦,沉声道:“七弟,安国与明召齐齐对漠北开战,你有何想法?”
池靖卿仿佛未察觉到异样,轻笑着应道:“皇上,此事您应与百官商讨,臣弟不懂国家之事。”话锋一转,“若当真要说想法,臣弟只觉那三国开战,与大越关系不大,还请皇上放宽心。”
语气坦然,态度诚恳。
池靖远看了他片刻,也未寻出异样,收回视线,看向文武百官,问道:“众爱卿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这话乃是问给池靖卿听,礼部尚书听出此意,当即上前一步,高声道:“回皇上,现下虽只是三国开战,但无论哪一方获胜,最后皆极有可能将矛对准大越。届时大越孤军奋战,怕是……”
其意明了,三国起了战火,最后受了重大影响的皆是大越,如此说来,岂会与大越无关。
池靖远心中极为满意,目光一转,落回池靖卿身上,沉声道:“如此说来,你还觉与大越无关吗?”声音穿透大殿,语气质疑。
岂料池靖卿好似未听见他话中的讥讽之意,面不改色,浅笑着开了口:“即便当真如礼部侍郎所说,臣弟依然相信,皇上定已有了万全之策。”语气坦然,目光丝毫未闪躲。
如此,池靖远还可说些什么?
他拿起一本奏折,随手翻着,忽地目光一顿,随手扔了奏折在桌上,沉声道:“符佑逃到了安国,据闻这次安国的军师便是符佑,此事你们可知?”鹰眸寒光乍下,语气轻蔑。
堂堂大越朝廷命官,竟到了安国去做军师,当真愚不可及。莫非丞相还不如 一军师了?
池靖卿忽地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略带惊讶道:“皇上,臣弟曾听闻,安国的军师在十年前莫名失踪了,而符佑出现在大越,也恰好是十年前。且即便是符佑投奔了安国,也不可能一过去便是军师。是故臣弟猜测,可能符佑原本便是……”话语恰到好处地停顿,以叫人联想。
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十年前安国军师失踪,大越便多了一名叫符佑之人,未免太过巧合,且符佑与安国来往密切,若说一开始便是安国的人,也不无道理。
池靖卿一人的话可信度不高,祁国公当即上前,略微思索,高声道:“启禀皇上,先皇在世时,曾调查过符佑的身份,确实来自安国。当时只觉英雄不问出处,但现下想来,却是疑点重重。”后一句话语气放慢,刻意叫池靖远听得真切。
后则鹰眸微眯,眸色阴鸷,脸色也随着祁国公的解说而沉了下来。
不仅祁国公一人想起了从前之事,其他几位两朝官员,也都想起了符佑的来处,便更是确定了符佑的身份。
池靖远怒上心头,面带愠怒,:“如此说来,符佑一直皆是安国的人,反而朕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语气不善,心头被羞辱与不甘填满。
龙颜震怒,百官惶恐,皆跪到在地。未有一人发出声音,皆默契地默认了下来。
池靖远怒意更甚,一怕扶手,怒道:“简直岂有此理,朕竟一直被人欺骗着,竟然如此!”现下除了泄愤,他找不出第二种方法来平复情绪。
池靖卿站起身来,朝着高台方向作揖,道:“皇上,臣弟愿为皇上分忧,前往战场将符佑抓回来,一雪前耻。”最后半句一字一顿,字字皆说到了池靖远的心坎里。
但后者鹰眸微眯,不假思索,便反驳道:“你一人去战场太过危险,朕岂会放任你胡来,这事朕自会安排人去办,你无需多心。”
言下之意,若是池靖卿去了,也不允许带兵带马,但即便是这样,仍是不允许他前往。
池靖卿听出此意,再要开口时,池靖远已别开视线,看着只会跪倒在地的百官,怒意更甚,怒道:“这么多人,当真未有一人能替朕分忧解难的?”声音透着股失望。
百官仍是皆低着头,惹得池靖远更是大怒,一把拍上龙椅扶手,沉声命令着:“刑部士郎,从即刻起,严格排查每一位朝廷命官的身份来来历,以及是否与身份不明的人接触。”
趁着这次机会,将平日里那些无法调查的人一一排查。
池靖卿略微低头,掩去眸中的神色。
当天,街上随处可见官兵,皇上下令彻查,官兵越查越上瘾,不过一个下午,便带了十几名全员进了监狱。
其中不乏无辜之人,但那又如何,只要碍了皇上路,只有一条路——死。
面具在街上转了一圈,并不知早朝发生了什么。回了池府,只见池靖卿一身薄衫,负手独立,凉亭四面通风,他垂落的青丝随风而动,衣袂翻飞。
面具回房拿了一件披风,从他身后为他披在了身上,自己缩了缩脖子,道:“池靖远似乎有了大动作了?”他虽不知,但见城中骚动也可料想得到。
池靖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将早朝之事粗略讲述了一遍,没了,轻蔑道:“池靖远刚愎自用,为了清理绊脚石,不惜如此大费周章,真是煞费苦心。”语气说不出的讥讽。
面具的着重点不在此,见他是说得如此轻松,不由问道:“靖卿,池靖远不允许你前往边境,你若擅自去了,有了意外他也不会去管,许还会雪上加霜,”一挑眉,“还是说你有了对策?”
池靖卿未否认,迎风而立,面色冷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祁国公府寂静一片,偶有脚步声,也是下人匆匆走过。
祁裕站在书房中,面对着祁国公,得知早朝之事,沉吟道:“祖父,池靖远今日之举动,乃是失了大半数臣心。届时若二王爷谋反,也会容易得多。”
是故他只觉今日池靖卿,乃是故意提起安国国师十年前失踪之事。
祁国公不苟言笑,不可置否,眼眸一眯,道:“若二王爷趁着池靖远遭大臣对其有怨时朝他出手,势必会事半功倍,或许这便是他主动提起符相的原因了。”
话音落,祁裕还未开口,只听一阵破窗之声响起,祖孙二人朝窗口望去。
只见一银色面具的男子破窗而入,四下扫了一眼,终看向祁国公。后者好似忽地想到了什么,忙去开门。
果不其然,只见池靖卿一身玄色锦袍,忙后退了半步,行了礼。道:“不知二王爷夜访祁国公府,有失远迎,还请齐王赎罪。”这话与池靖卿的不请自来不同,未有那般不欢迎。
池靖卿见他侧过身让开,便抬脚朝里走去,边应道:“祁国公与四公子商讨要事,本王自然不可打扰了。”言下之意,方才那二人的对话皆被他听了去。
面具悄无声息地走到池靖卿身边,单单是一身肃杀与压迫之感,便叫人浑身不舒服。
祁裕见状,不慌不忙地行着礼,沉声道:“草民见过二王爷。”稳重内敛,皆表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