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威乍一听微怔,旋即念头一转,挑眉问道:“倘若只有武藏派才有解药,你又为何走这一趟?”她不惜暴露了自己,便可说明这一点。
裴无忧被戳中,眼波一转,偏头靠在柱子上,略带欣慰道:“总算还有些理智,”眸中点点狡黠,她话锋一转,“武藏派本便是从青剑山分了出去的,其派所特制的毒药也是从青剑山偷盗出来的,你应当料的到解药在何处。”
这话说的轻松,但青剑山少主青钟仍在昏迷中,若有解药,他为何迟迟不醒。
赵子威得知此事,剑眉微皱,心中重新审视着裴无忧,半响,问道:“裴姑娘,你特意走这一趟,向在下透露情报,到底为何?”语气平静,星眸清明。
裴无忧虽料到他会怀疑,却未料到他刚得到情报,便如此质问。
她心头渐冷,不怒反笑:“赵公子怎么也要客气一二句再发问啊,如此失礼,可有失你寮主之身份呐。”
话音凉凉,素手把玩青丝,眼中神色忽暗。
赵子威一时语塞,收回视线,道: “多谢。”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沈素期苍白面孔上。
裴无忧把玩头发的动作一顿,喃喃应了一声。
一夜无话,翌日晨光熹微,朝阳喷薄而出,微风拂散晨雾。
青剑山凉城别院,处在城南郊区,建立在半山腰处,虽是别院,却胜过中等帮派总舵。
门口两座瑞兽麒麟,高门朱红,豪华气派。
赵子威抱着沈素期到了门前,裴无忧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一弟子,见了三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掌门近日不见客。”神情间透着股傲气,乃是青剑山弟子独有的优越感。
裴无忧扬起青剑,冷着一张脸,沉声道:“青掌门不见客,我们进门总可以?”语气毋庸置疑,皇室之尊贵与骄傲尽显。
弟子见是青剑,面色动容,当即便不再追问,侧过身,将人让了进去。
三人凭着青剑顺利到达内院,却在院门前的凉亭中候着。青剑山之徒的口风紧,消息不好探听,但这别院中还有从外来的下人,下人闲时议论,便将消息走漏了出来。
裴无忧倚在柱子上,望着内院大门的方向,缓缓道:“青钟的毒还未清,青掌门无心见我们也有情可原,不过这也无需担心,他终是会见我们的,并且很快。”语气淡淡,却是笃定。
赵子威心下生疑,却无心多想,只在亭中徘徊着,道:“我们何不上前叩门,若是等青掌门请我们进去,要等到何时。”主要原因仍是他们等不起。
多等一刻,沈素期便多一分危险。
岂料裴无忧还未回应,便有一弟子从内院跑了出来,直奔凉亭,面带敬意,道:“两位,掌门的请两位进去。”模样似在忌惮着什么。
赵子威心中更是疑惑,但青天道请他们进去已是不易,他怎会再问些什么。
几人到了内堂,直奔前堂,一进门便见一女弟子,引着三人进了侧室。女弟子一指床榻,道:“先将这位姑娘安置在这里,掌门在里面等候。”
青天道的为人大可信得过,赵子威一时未多想,便将人放到了床榻上。起身时看了裴无忧一眼,原以为她会留在侧室,岂料她不由分说地便随着自己进了内室。
只见青天道负手而立,背对着二人,沉声道:“那姑娘所中之毒与钟儿体内之毒相同,且青剑山也有解药,不过那解药并不管用,若你们是为此而来,便可回了。”
声音透着沧桑,好像瞬间老了许多。
赵子威还未想好如何应对,裴无忧便率先开了口:“倘若有神医南离解百毒之药,不知青掌门可有兴趣合作?”声音不卑不亢,一出口,便将双方摆在了同一高度。
青天道缓缓转过身,双眸因彻底难眠布满血丝,他神色肃然,看着裴无忧,问道:“江湖人皆知,青剑山与神医谷势不两立,南离乃是神医谷少谷主,他的药,青剑山不需要。”
端的是一副青剑山掌门应有的威严模样。
赵子威心头一凛,暗道难怪南离性古怪,脾气暴躁,仇家无数,仍无人敢动他,原是神医谷少谷主。行走江湖,难免受伤,无人敢保证永远求不到神医谷门上。
且青剑山与神医谷有旧怨,乃是江湖人皆知之事。要青天道接受神医谷的援手,比亲手杀了他还要难。
裴无忧未有半分慌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难道死了的人比活着的人要重要,青掌门为了往日恩怨,连令公子的命都可不要?”语气淡淡嘲讽。
青天道眼眸一沉,冷喝声:“放肆!你一黄毛丫头懂什么,若是接了神医谷的药,青剑山与其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赵子威听到了此处,大致明白了一些,看向青天道,道:“青掌门,你为了青剑山的尊严,这不难以理解,但令公子危在旦夕,这个时候还请您将恩怨放一放,还有什么比活着的人更为重要?”
他苦口相劝,裴无忧瞥了他一眼,眼底写着无奈,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道:“青掌门,南离的药就在我们手里,倘若你觉得有损颜面,将此事封锁了便可了。”
见他面色略有动容,加大了筹码,道:“你需要南离的药,我们需要青剑山所有的解药,我们相互抵了,日后也两无相欠。”将利弊道明,提升到了利益层面,一切便清楚得多。
青天道看向裴无忧,沉着双眸,目光带着探究。半响,沉声问道:“敢问姑娘师承何处,这伶牙俐齿可是继承了尊师的?”语气缓和下来。
这是可以谈判的的表示,裴无忧眸中狡黠,唇角带笑,道:“青掌门言重了,一切为了我们的利益罢了,总不可搭上两人的性命。”说罢,暗中对赵子威打了个手势。
后者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却碍于沈素期还昏迷不醒,只得配合着,道:“青掌门,晚辈冒昧来访,只因人命关天,有失礼之处还望青掌门见谅。”
话音一顿,一作揖,续而道:“但请青掌门可答应我们无礼的请求,与我们交换解药,权当为了令公子的生命着想。”虽是请求的话语,却并未放低姿态。
青天道上前两步,与其对视,眼眸忽地闪了一下,大笑了三声,问道:“赵子威,老夫钦佩你的魄力,但此处是青剑山的地盘,老夫只需一声令下,你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你不怕交出了解药,你们便无法活着出去?毕竟死人的嘴巴才最是牢靠。”声音丝丝冷意,即是威胁,亦是试探。
赵子威面不改色,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无畏地迎上他的目光,道:“青剑山内皆是正义之辈,若因晚辈做出了有失公允之事,乃是晚辈的罪过。”偏生语气透着谦卑。他话锋一转,道:“且晚辈若不幸身亡,令公子便难再以苏醒。”言下之意,青掌门不怕他们所带的药是假的?
赵子威虽是晚辈,但在气场上,却毫不逊色,甚至可与青天道一较高下。
后者忽地轻笑出声,眸中神色复杂,道:“赵长江生了个好儿子,”话锋一转,“本掌门便信你们这一次,不过那姑娘原本便中了毒,若不介意,这几日便在青剑山养养身体,赵寮主意下如何?”
赵子威闻言便知他是何意,青天道可退让一次,却绝不会再次退让第二次,且那一声赵寮主,便已是警告。
他无权拒绝,面带谦卑,道:“有幸留在青剑山,乃是晚辈的荣幸,这几日便要叨扰青掌门了。”说罢,行了一礼。
他迟迟不起身,意味明显。
青天道眼眸微眯,神色危险。他竟被两个晚辈牵着鼻子走,若传出去,他青剑山掌门的脸面何存?
他面带愠色,沉吟一声,道:“来人……”
一刻钟后,赵子威喂了沈素期解药,与南离所给之药一同喂下,缓了半刻钟,她才有转醒的迹象。
沈素期缓缓抬起眼睑,杏眸微转,但见周围皆是陌生景象,昏迷前的记忆涌了上来,顿时机警了起来,条件反射地支起胳膊,作势起身。
岂料刚一动力,手臂传来阵阵刺痛,后背更是撕裂般的剧痛。她倒吸凉气,额上溢出细汗。
赵子威心头一紧,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道:“素素,你身上还有伤,先躺下。”
沈素期躺下身,忽地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是哪里?”环顾周围,但见周围物什皆是价值不菲,看也知道此处不简单。
赵子威将事情经过粗略描述了一遍,末了,道:“青少主还未苏醒,是故我们还不可离开这里,恰好借着这几日,在此处安心养身体。”
这话不过在安她的心罢了。沈素期长舒了一口气,挪动着身体,翻身趴在床榻上,适才扯动了伤口,后背火辣辣地发疼。
赵子威面色犹豫,星眸几分挣扎,终是开了口,道:“素素,你身上应换药了,我去叫裴姑娘进来。”犹豫着起身,目光仍在她身上。
沈素期察觉到他的目光,耳根微红,只得佯装未有所察觉,低低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