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也迟疑半响,忽地意味深长一笑:“果然还是瞒不住王爷,王爷是如何看出适才那回答有所隐瞒的?”
但见他不言语,也不追问下去,道:“沈姑娘体内的毒素从未被真正压制住,一切的挽救都只不过是放缓了恶化的速度罢了。如王爷所见,沈素期身体机能逐渐退化,睡眠时间愈发的长,不出半年,便……”
这话留了三分,叹息声:“若要解毒,仍需那味草药,这点王爷清楚,老夫便不再多说了。”
池靖卿的注意力皆停留在那句半年上,后面毒医又说了什么,皆为听进去。
若找不到那味药,她只能活半年了吗?
顿时,再次觉得什么都没有此药重要,若她当真只剩半年时间,那没有什么比陪伴在她身边更重要。
只是这次他还来不及多想,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便压了上来。
戚荣找到他,大步上前,作揖道:“王爷,适才漠北那边传来了消息,将军请您过去。”
池靖卿随他朝主营帐走去,既然迎接了这场战役,便要将它做完做好。
主帐到了,气氛并不是很压抑,他收起担心沈素期的情绪,询问道:“顾将军,漠北那边什么情况?”
顾将军应道:“王爷,漠北士兵虽吃了粮草,但并没有出现身日乏力的现象,仍皆生龙活虎着,想必有人识破了蒙汗药。”
换言之,澹台月华身边有懂得占卜之人,这从那封战书起,便可明确知道的。
池靖卿昨夜便收到了消息,并不奇怪,应道:“本王稍作调查,漠北果真有精通五行八卦之人,那人虽在漠北王身边,但他的徒弟日息随着太子出行,也就是澹台月华身边那人。”
顾将军赞赏的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爷既查到日息这号人物,打算如何应对?依臣之见,此人不宜久留,但澹台月华身边有这等人,必定万分小心,怕是难以近身。”
刺杀不行,也无法将人除掉。
池靖卿唇角微勾,意味深长:“精通此道的人不仅漠北有,只是不知我大越的那人与日息相比,谁上谁下罢了。”
“莫非王爷已经找好了人?”顾将军捋着胡子道,“看来这的确是场实力相当的较量。”
虽不知找了何人的,但迟早会见着的。
京城某一茶楼,现下还可悠闲喝茶之人,整个大越也不多了。
这人一袭天青色锦袍,腰间系着块玉佩,手持折扇,面容俊俏,眸若琉璃,端的是不问世事的富家公子相,只一开口便毁了他的气质。
他啧啧两声,挥开折扇,似是有些无趣的摇着:“才几个月不见,京城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了,池靖卿这速度也忒慢了些。”
他对面的紫衣女子望了眼窗外,毫不留情揭穿:“皇兄你还大越京城嫌弃这样子不够惨吗?漠北的骑军闻名天下,必然不假。”
大越现状还要持续多久,皆要看池靖卿击溃漠北军需多久。
裴无忌面色轻蔑:“一群野蛮人。”收了折扇,倚着椅子扶边。
裴无忧拨弄着剑穗,语气戏谑,带着幸灾乐祸:“可某人即将与那些野蛮之人打交道,还望皇兄仍君子。”
四国局势清晰明了,各国纷纷做出选择。明召与安国的同盟仍继续着,漠北与大越皇帝结盟,但若澹台月华败了,这层关系便不复存在。
眼看着大越要易主,新主池靖卿与安国新帝关系匪浅,理应结盟,届时明召若不表态,很可能被两国撇开,届时若被漠北寻仇,明召孤立无援,漠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结果难料。
明召很快做出抉择,派了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前来大越,与池靖卿打交道。随后,裴无忌出现在了这里。
他挑眉看着裴无忧,有恃无恐:“无忧,你还想去漠北吗?”
她原本便在大越,即便大越局势动荡,她也没有回明召的打算,但决定去漠北,还不如继续留在大越。
裴无忧面色一惊,脸上露出谄媚的笑:“皇兄,你若不将此事告诉父皇,事成之后我请你喝喜酒如何?”
她去漠北的意图还很明确,赵子威数月前从沈素期身边离开,便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近日有人在漠北雪山附近发现他的行踪,无论真假,她皆想去找找看。
裴无忌瞥了她一眼:“不管你的事情,你有分寸便好。”缓缓起身,“走了,这里还是在池靖远的地盘上,小心为上比较好。”
二人出了茶楼,再离开京城,便分道扬镳。
墙倒众人推,各方势力皆赶往平阳城。
军营。
因着下过雨,土地松软,两军停战。
沈素期嗜睡之后便极少出营帐,好在顾明玉时常来陪伴,也不觉烦闷。
后者打量着她的面色,道:“还好只是嗜睡,脸色看上去与先前没什么差别。”她还不知先前毒医来过,也不知她为何嗜睡。
沈素期摸了摸自己的脸,温热的触感让她感受得到自己的生命力,莞尔一笑:“左右也就这样了,”换了话题,“这几****未去看过晚晴,她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顾明玉来着之前去晚晴那里坐了片刻,就知道她会问到,现下也有了准备,道:“军医时常往那边跑,有你叮嘱,他们当差的也不敢怠慢,晚晴身体也争气,军医说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那样瘦,这个也没什么办法,只是需要些时日调养。”
沈素期听出她近乎公式化的回答,不得不在意,缓缓道:“等她身体再好些,便不留在军营了,她一个姑娘家也着实不方便。”且池靖卿等人都不赞同她将人留下。
话音落,门外竟响起晚晴的声音,:“沈姑娘,我可以进去吗?”声音柔弱,听这声音便可想象到主人是何模样。
“说曹操曹操到,”沈素期道,“请进。”抬眼看向门口,但见晚晴端着托盘,迈着碎步走进来。
到了近处,才道:“军医刚熬制好的提神药,听闻沈姑娘近日嗜睡严重,可要仔细身体。”
顾明玉看着她手中的药,没来由的防备起来,道:“素期刚喝过了药,半个时辰内不能再喝其他的药,且先放在这吧。”
晚晴略微迟疑,看向沈素期,似乎听出了这话中的防备之意,表情有些委屈。
沈素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扯了扯顾明玉的衣角,唇角浅笑,道:“明玉说的不错,我的确刚用过药,暂时不易用其他药。”顿了顿,“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怎么到处乱跑啊,快先坐下。”
晚晴听了她的话才信了,毕竟只有她对自己没有任何防备,放下提神药,在桌边坐下,应道:“多亏了沈姑娘费心,我的身体也快好了,此次前来也是与沈姑娘道别的,感谢沈姑娘多日来的照顾,只是我一外人,着实不方便再留在这里。”
说话间,无意看向顾明玉,又收回视线,眼睑微垂,像在诉说此处无人欢迎她似的。
沈素期见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岂会就这样放她走,秀眉微蹙,道:“平阳与闽南正在打仗,周边流寇流氓皆多得很,也乱得很。
你无亲无故也无处可去,一个姑娘家要出去,着实让我放心不下,依我之见,你再在军营中住些时日,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走吧。”适才还说晚些是日便让她离开,但她主动开了口,却又放心不下。
顾明玉英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见晚晴不回应她的话,反而看向自己,当下不悦,挑眉道:“现下军营做主的人是王爷,素期是准王妃,我做不了主,你看我也没有用。”
这话毫不客气,也算不上委婉,晚晴寄人篱下,本便脸皮薄,听闻此言红了脸,为难的看向沈素期,眼中蓄了泪:“多谢沈姑娘美意,只是军营重地,我着实不宜久留,我看还是……”
沈素期再次拉了拉顾明玉的衣角,道:“你且留下,要走也等身体好了再走。”语气比适才强硬几分。
晚晴犹豫半响,最终应了下来,借故便出了营帐。
顾明玉拍了拍沈素期的手,语重心长道:“素期,你可有点防范意识吧,晚晴她这几天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忽然便要走?还端了那碗提神汤过来?”
她看了眼桌上的碗,心生疑惑:“明玉,这汤不是军医开的方子吗?晚晴她也只是好心,只是不知我不用药,才将它端了过来,想来也是无心。”那样娇弱的姑娘,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会有什么恶意。
顾明玉毫不留情拆穿:“素期,你仔细想想,这军中有几个人知道你嗜睡,军医知道吗?”见她答不上,续而道,“这碗药也是最好的见证,她无事献殷勤,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小心。”
沈素期略微沉吟,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语气中的迟疑道:“或许是回报我们的恩情,那些难民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顾明玉忍不住敲着她的脑袋,道:“素期,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如何说服他人。晚晴为何当着我的面说要离开,又为何在说话时频频看我,我有说过不留她吗?
不管你有没有防备之心,我都要替你留意这点。”边说着,走到桌边,拿起提神药,倒进床榻边支架上的花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