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期略微思索,不待他开口,便主动询问:“臣妾闲来无事,皇上若没有时间通知秦公子,臣妾便代劳了。”
池靖卿若是方便与面具提起此事,也断然不会拖了三天还未告诉面具了。
池靖卿不由失笑:“你与朕真是心有灵犀。”他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让她出面与面具商谈此事。
话音落,脸上笑意逐渐褪去:“朕还要去见太后,晚些时候再过来。”但见她要动身,虚拦了一下,“不必送了,麻烦。”
纵然如此说,沈素期仍让清和将人送出去。
“皇上驾到——”
寂静的慈宁宫倏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惊的太后怀里的猫躁动不安。
太后将猫递给嬷嬷,后者带着猫退下。她朝入口张望着,一见池靖卿进来,眼底平添几分复杂。
池靖卿表情淡淡,上前几步语气多有疏离:“太后。”
太后也未奢求他对自己态度有多好,招手让人坐下,道:“自打皇帝登基以来,哀家身体便不大好,也一直未见到皇帝,今日身体好些,便想与皇帝见一面。”
换言之,她身体不好方便去见他,他也未尽孝心的来探望。
池靖卿既便听出这话是何意,也未去理会,只道:“太医院的太医皆听太后差遣,太后的命没不了。”
太后一时语塞,未接应这话,道:“听闻皇帝有意册封沈素期为皇后,她是沈家的后人?”
池靖卿脸色微沉,一字一顿道:“是沈家的幸存者。”
太后面色一顿,悻悻然道:“沈家世代忠良,册封皇后也好,只是年纪太小,怕是伺候不好皇帝。哀家瞧着后宫空荡荡的,等开春再安排些人进来,帮衬着点她也是极好的。”
池靖卿似乎早便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神色未有大变动,冷着声音:“太后年纪大了,便想着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这样劳心费力,只怕对身体不大好。”
太后摇摇头,又将话题带回来:“皇上若实在没有时间,哀家帮你选,皇嗣是大事,耽误不得。”
池靖卿看向太后,与之四目相对,后者顿时移开目光,他面色略带嘲讽:“太后从前便喜欢掌控别人,如今还想培养几个自己人?人得服老,太后不如从前了。”
从前太后便没有安生过,眼下上了年纪,待在这犹如冷宫的慈宁宫中,竟还不死心,还想借着池靖卿身边的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却全然忘记他与池靖远不同,压根不会理会她。
太后被戳中心思,更为心虚,也不敢再看他,面露难色:“皇帝莫不是还在怪哀家?”
“太后多虑了,从前的事朕无暇去想,”池靖卿随口应着,“倒是太后,身体不好便应当在好生调养,事情想多了容易生出病来,朕回去便让太医一日三次的来,照顾好太后。”
太后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浮现一丝慌乱,强行镇定下来,道:“皇上,那次哀家也是被逼无奈,你看在哀家年老体迈,莫要再与哀家计较。”
从前池靖卿在皇宫居住,太后便让人在他食物中下药,眼下风水轮流转,倘若池靖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暗中让太医将她往死里医治,简直是易如反掌。
池靖卿面露些许疑惑:“太后此话怎讲,大越乃礼孝之邦,朕自当尽孝。”
太后企图掌控池靖卿,反而被控制起来,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犹豫半响:“皇帝即便是对哀家有气,也应当考虑哀家的话,哀家是为了大越考虑……”
池靖卿起身,道:“想必太后还没有认清局势,大越有朕打理,太后便无须担心,安心养身体吧。”说罢,不等太后反应,便朝外走去。
太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表情从难堪转为幽怨。嬷嬷进来便见她心有所思的样子,轻声提醒:“太后,您操劳了大半辈子,现如今皇上将大越管理的井井有条,您不妨歇息歇息,颐养天年也是好的。”
太后表情生硬,道:“正因皇帝太能干,哀家才担心他会对哀家下手。”
嬷嬷听闻此言,也不便再说些什么。
三日后。
明召皇帝已然退位,大小事宜皆交由裴无忌处理。
御书房的门从外面推开,裴无忌头也未抬,便道:“朕还有事情未处理,暂时不见客。”
他虽未登基,但整个皇宫乃至明召之人皆知道再过三日便是登基大典,且政事都交由他搭理,他便是当今的皇上。
话音落,只听见脚步声,未听见有人回应,下意识抬眼看去,见了来人,又低下头放缓了语气:“外面天寒地冻,你怎么过来了。”
宇文念柔行礼过后,缓步走向龙案,将茶放下,柔声道:“皇上整日忙政事都不辞辛苦,我不过是走来送茶,怎会辛苦。”
这话着实好听,裴无忌却只应一声,便未再开口。
宇文念柔见他使着毛笔,又见砚台中墨水所剩不多,便擅自上前,研磨着墨,但见他只看自己一眼,却未阻止,抿唇一笑。
她也未再打扰,只在一旁看着。
一转眼便是一个时辰,她轻微揉着发酸的手腕,却仍未停下动作。
裴无忌放下毛笔,恰好口喝,便随手端起茶杯,将冷了的茶饮尽,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个人。
偏头朝她看去,道:“朕一时忙便忘了你还在研墨,这些便足够了,你先回去歇息着吧。”
宇文念柔心下动容,下意识摇头:“为皇上研墨不累,皇上您继续忙,我只求待在您身边,保证不打扰您。”说罢,小心翼翼的朝他看去。
裴无忌略微叹息:“朕召见了丞相议事。”换言之,她不方便再留在这里。
宇文念柔这才反应过来,忙停下动作,放下手臂,忽而想到什么:“那皇上您不用午膳了?”顿了顿,“皇上您公务虽繁忙,但龙体更为重要,您与丞相何时谈妥,我再过来送午膳。”
裴无忌略微有些不耐,又耐着性子道:“朕或许与丞相一同用膳,公主便先回去吧。”
宇文念柔张了张口,却不好再说什么,福了福身便退下。
裴无忌看着人离开,眉头轻皱。
宇文念柔刚一出门,婢子便迎上来,先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旋即笑道:“皇后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想来皇上已然接受您了,果真还是要****陪在身旁的人才行。”
这话既有恭维亦有宽慰,换言之,即便裴无忌还对面具念念不忘,可那又怎样,最终陪在他身边的人还不是她。
宇文念柔抿唇一笑:“不许胡说,还有三日才册封,现在仍要叫我公主。”话虽如此,语气中却并不介意。
婢子面带笑意,连道了几声是:“三两日的功夫,奴婢等您凤冠霞帔之后再叫也好,您才是名正言顺的。”
“好了,不许再说这个了,”宇文念柔忽而想到什么:“今晚大越的人便到京都了,不知……”
婢子顿时想到她话中之意,宽慰道:“公主您多心了,那公子既然没有跟随皇上回来,便不会再来,何况您是皇后了,对付一个毫无身份的人还不是绰绰有余,您就是太善良,才会平添这些无谓的苦恼的。”
宇文念柔亦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裴无忌已然昭告天下会迎娶她为皇后,但心头仍有些乱。轻微一咬下唇:“罢了。”
大越的队伍到达京都,据闻裴无忌亦出面见了来者,但在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后,便将事宜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
段喃到达皇宫内的住处,等无外人,才问道:“秦公子为何不让他知道是你?”
段喃此行匆忙,只带一名下属,而如今这名下属却坐在他对面,闻言神色一怔,目光看向别处,道:“我为何要让他如愿。”
说罢,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半响才将手放下。
段喃被这话堵回来,便再未主动搭话。
宇文念柔亦松了口气,喃喃道:“还好。”
还好那人没来,即便裴无忌表露出期望也无妨。
婢子为她倒着茶,面色带笑:“公主您这下可以放心了。”又见她似乎仍有所想,心下疑惑,“公主您不高兴吗?”
宇文念柔后知后觉的察觉她与自己说话,摇摇头:“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但见婢子离开,秀眉轻皱,不知为何,放松之后反而更加不安,莫非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窗外落了雪,不多时雪便下大,空气却没有那般冷冽了。
裴无忌独自走在宫中,不自觉便走到大越来使的住所,抬眼看着匾额上的字样,还未看清楚是何字,门便从里面拉开,他后退半步,看着出门之人。
面具做梦也未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且一开门便见到,暗自思量,莫非被他察觉了?
正胡思乱想着,但见裴无忌未多看自己,便转身走开,不由松了口气,当即回到院子中,也忘记适才要出去做什么。
裴无忌并未走远,听见关门声便回过头,但见路上无人,便收回视线。脑海中闪过适才看见的那人。
他先前见过一次,段喃的下属,只是那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来不及多想,公公便带人找了过来,见了他才放心:“皇上您怎么自己走呢,这黑灯瞎火的您若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