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雅公主心中有了底,得寸进尺道:“再怎么说我是漠北的公主,她不过是大越一贵女,见了我不行礼也就算了,还恶语相向,她眼中根本没有漠北!”
一个即将入漠北王宫做妾的人,不将漠北放在眼里,这样的女人能要吗?
澹台月华端起扶边的茶杯,轻啜一口,掩去眸中神色,右眼下眼睑尾部那颗泪痣红如血滴,眸如深渊,扫向托雅:“你似乎对父王的女人很感兴趣?”
澹台托雅被他这一扫,下意识便要否定他的话语,只还未开口,他便收回视线,又道:“那女人不过一桥梁罢了,眼中有没有漠北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越皇帝的诚意。你莫要忘了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澹台托雅满脸不服气,张了张口,却未敢再说什么,眼底掠过一抹狠厉,温雅慧,等她到了漠北,定要好好教她漠北的规矩!
八月十六,册封公主大典。
迎接温雅慧的队伍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在尚书府门口等候,却迟迟不见人出来,只得勤派人去催。
宣旨的公公站在温雅慧的院子里,一抖拂尘,捏着兰花指,一指温尚书:“温尚书,这吉时可就要到了,令千金再不出来,误了吉时,奴才能等皇上能等吗?到时候是尚书大人的错还是奴才的错。皇上与漠北若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待不起啊。”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池靖远咄咄逼人,奴才也不例外。
礼部尚书心中将公公骂了几百遍,面带愠色,未拿正眼去看他:“姑娘家梳妆打扮还要些时候,公公若等得急了,便去前堂喝杯茶,也免得人说尚书府怠慢了客人。”
恼怒之下,又不由担忧一直迟迟不出来的温雅慧。
宣旨公公被他一呛,冷哼一声,又挥了一下拂尘。
温雅慧坐在梳妆台前,面色憔悴,眼眶微红,泪花晕在她一双美目中,双眼空洞无神。
为她化妆的婢子心疼的红了眼眶,停下手上的动作:“小姐,您莫要哭了,再哭伤了眼睛,等会儿皇上见了该不悦了。”
温雅慧怔怔的看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唇角轻嘲:“你看,只要我有这张脸,皇上便不会不悦。”语气寂寥,是啊,皇上从始至终要的只是她这张脸罢了,哪管她愿意不愿意。
婢子咬了咬下唇,一时不知怎么安慰。
温雅慧眼睑微垂,掩去眸中落寞:“上妆吧。”微闭上眼,眼中即将溢出的泪水又退了回去。
婢子鼻尖一酸,险些落泪。再睁眼时,她再未落泪,不到一刻钟便化好了状。
温雅慧睁开眼,铜镜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容貌,胭脂扫娥眉,面着粉黛,薄唇朱红,惊艳中带着些许姑娘的清纯,清纯又不失精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我这样子美吗?”
婢子眼睛一亮,刚要夸奖,又留意到她语气落寞,只小声道:“小姐很美。”
温雅慧满意一笑,唇角淡淡苦涩,喃喃道:“那为何他不喜。”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便碎。
婢子神色动容,眉头微皱:“小姐……”
她微微摇头,缓缓起身:“我没事,我走了。”缓步朝门口走去,出门前,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温尚书见她出来,快步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妆容掩去她憔悴的面容,却掩不住她眼底的凉意。
还未来得及开口,宣旨公公立刻猴急的上前,脸上带笑:“温小姐,皇上那边都等候多时了,奴才这就宣读圣旨了。”
说罢,也不看温雅慧脸色,自顾自的摊开圣旨,见几人跪下,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温尚书之女温雅慧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特将温雅慧封为韶和公主,钦此!”
皇宫。
宫门大开,一条红地毯从宫门铺到了主街,街道上士兵站在两旁,阻拦百姓,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一辆马车缓缓行驶。
万丈城墙之上,池靖远与漠北太子澹台月华并肩而立,看着下面公主出嫁的仪仗,沉声道:“韶华公主册封大典之后,公主便直接前往贵国,朕履行承诺,相信漠北王亦是守信之人。”
两国结盟,大越需要兵力,而漠北需要大越与其站在同一战线,等明召安国二国向漠北再次开战,大越必须派兵支援。
韶华公主嫁去和亲这件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册封大典之后直接去漠北,更看得出池靖远之心急,这声势大于其实的大典,也不过做给澹台月华看罢了。
澹台月华岂会看不出,慢条斯理道:“向来唯有中原人狡猾,漠北可是人人守信,这点皇帝大可放心。”毫不顾忌自己人还在大越,言语半点敬意也无。
池靖远眼底掠过一抹阴鸷,压下心头不悦,面不改色道:“如此甚好。”
澹台月华未错过他眸中阴鸷,眼角泪痣朱红,道:“父王已在三日前派出十万铁骑,不出三日便到大越,”顿了顿,“不过漠北士兵个个性格刚烈,难以驯服,保险起见,本太子奉命留在大越,一来监督士兵们,二来皇帝正是用人之际,本太子甘愿为两国友谊出一份力。”
余光瞥见池靖远似乎有意拒绝,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路途遥远,父王希望漠北士兵在踏入京城那一刻,可见到统领他们的人,皇帝与漠北结为同盟,相信也不会拒绝,您说是吗?”
换言之,倘若池靖远不允许他继续留在大越,那漠北的士兵也皆要与他一同回了漠北了,两国之间也不会再存在什么同盟的关系。
冠冕堂皇,到头来也不过威胁他同意罢了。
池靖远鹰眸泛着寒意,龙袍宽大袖子中的手紧握,手背青筋突起,偏生这个时候他不得不退让,若漠北不出兵,大越迟早成了池靖卿的囊中之物。
思及此,周身力气逐渐消散,道:“那便委屈太子留在大越了。”目光落在缓缓步入宫门的淡黄色软轿,鹰眸微眯。
千里之外的平阳城,军营。
池靖卿朝一军帐走去,到了门口,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不决。
距离他做出放弃的决定过了四日,这几****与沈素期见面甚少,见了面也只是说服者与被说服者间得对话,每每都会惹得她不悦,又何必再见。
但她卧病在床,他如何放心忍心不见。现下停了脚步,斟酌着等会儿见了面的说辞。
一士兵匆匆赶来,见了他人影,单膝跪地,高声道:“启禀二王爷,查知府来了军营,有要事求见。”
声音穿透军帐门帘,传入帐内。
池靖卿看了一眼军帐,漫不经心道:“他人在何处?”
查知府额上冒着细汗,任顾将军如何询问也未说出实情,待见了池靖卿的身影,忙不迭的上前,道:“下官见过二王爷。”
池靖卿走入帐中,俨然换了副模样,在主座坐下,边问道:“什么事?”
查知府看了眼顾将军,又看向池靖卿,脱口道:“二王爷,皇上将韶华公主嫁去了漠北,换了一大批兵马,正要南下呢!”
顾将军一愣,池靖远竟与漠北结盟了?
池靖卿略微挑眉,大越与漠北结盟,为何段喃没有传来一点消息。且宫中何时多出了一个韶华公主了?
许是看出他的疑惑,查知府不等他询问便继续往下说:“所谓的韶华公主,便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听闻那册封的阵势可不小,嫡亲的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池靖卿唇角略带轻嘲:“徒有其表罢了。”不必想,也知池靖远是如何想的,为了得到兵马,他现下什么法子都用得上,何况册封个公主了。
顾将军见他一点不着急,自己却急得跟什么似的,不由恼火,打发了查知府,原地踱着步:“二王爷,如今池靖远有了大动作,漠北肯定没少派兵马来,您可要做好打算,这个时候退多少步都换不来海阔天空,若您坚持己见,后果不堪设想,您要三思啊。”
池靖卿沉默不语,池靖远这个时候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对皇位还真是执着。
顾将军还当他犹豫不决,重叹一声,上前与他拉近了距离:“王爷,入籍投降也阻止不了池靖远的行动了,无论怎样都少不了一场恶战。
您若当真为了沈姑娘考虑,便应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将漠北军打回漠北去,夺得皇位,届时便无人可威胁到您与沈姑娘的安危,那才是真正为了沈姑娘着想。”一口气说了一通,他老脸发红,奈何半句回应也没换来。
池靖卿起身朝门口走去,道:“我会回去考虑,漠北的军队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平阳,顾将军不必过于担忧。”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饶是顾将军这样性格耿直的人也不由恼火,却只得看着他离开后,直接踹了一脚桌子腿泄愤。
李元进来便见他这幼稚的行为,不由失笑:“这是多大的事情,把顾将军气成这个样子,王爷他不同意前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顾将军一听他这口气,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池靖远的大军都要南下了,王爷他还要考虑考虑,这个时候哪来的时间让他考虑。”
声音带着火气,语气尽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