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温礼唇角浮现一丝笑意,阴晦莫名,沉声道:“事情收尾,也应去宫里与父皇商谈一番了,父皇操劳多年,也该颐养天年了。”
声音如月色清冷,且带着寒意。
桢温礼少有锋芒毕露之时,只此一次,便足以。
三日后,安国皇帝退位,四皇子桢温礼继位。
本应三国各派一品官员前往安国参加登基大典,然,适逢乱世,安国刚战胜了漠北,又与明召合作,谁知这次去安国,等待他们是是不是鸿门宴,便只派了使者前往安国道贺。
池靖卿在琼玉城收到桢温礼的信笺,仔细看了一眼后,递给了面具。
后者扫了几眼,啧啧道:“四皇子果真是个守信的,当初说了登基后派军队支援我们,如今安国各项琐事还未处理得当,便要派人前来。如此,我们也有了些资本了。”
信笺上写得明白,桢温礼登基之后,派了三万人马潜入琼玉城,队伍已上了路,三日之内必会达到。
因着琼玉城本便是个偏远城镇,军队若从安国到达此处,无需经过关卡,可直接进来,只要琼玉城的大门敞开。
可以见得,池靖卿预谋了多年的计划即将实施,且比想象中更为顺利,他如何不动容。
他缓缓起身,沉声道:“琼玉城也并非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趁着这几日,先将琼玉城的管理权拿回来,凉城虽有我们的营地,但这里到底才是我们的安身之处。”
从琼玉城,打着二王爷的旗号,扯旗造反才名正言顺。
面具心中暗惊,适才他所说的是拿回来,并非夺过来,在他心中,大越本便是他的,一城一池,皆应是他所有。
他心绪闪过,思及大越,不由想到了皇宫中的那位,神色稍正,道:“安国那三万人马进入琼玉城,即便做得再隐蔽,池靖远也定会发觉,届时便将一切都摆到了明面上了。”
他们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池靖远虽不得民心,但他手中的百万大军,那可是实打实的。
池靖卿看向窗外,面色平静,漆黑眼眸涌动着暗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三万大军自安国进入大越,池靖远这个做皇帝的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御书房。
卫影将情报上报之后,御书房的气氛便诡谲起来,池靖远一身戾气,却少有的未发怒,只确认了琼玉城的情况,沉思半响,道:“池靖卿可有其他动作?”
卫影未料到他还可如此冷静地问着,微怔后,道:“回皇上,二王爷得到三万人马之后,便一直没有挪用,据闻要不费一兵一卒攻城略地。”
不费一兵一卒?池靖远冷哼一声,眼底轻蔑:“他以为天下是那么好夺的,全然不将朕放在眼里也便罢了,竟还想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朕的大越,真是痴人说梦。”
语气轻蔑,一边不屑于池靖卿的举动,又不得不防着。
池靖远续而道:“二王爷的做法万万要不得,尽早扼杀在摇篮之中。”
卫影低声应着。
京城下起瓢盆大雨,雨水拍打着窗纸,哗啦啦的作响。
一场大雨过后,气温微凉舒适,空气清新。
顾府。
练武场上,一身强体壮的中年男子挥动长枪,一招一式划破空气,一人的气势如虹。
顾将军一套枪法下来,身体惹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了些许薄汗,他也顾去擦,长枪杵在地上,他一手握着长枪,威风凛凛。
戚荣站在台阶上看了半响,见他一套打下来,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不由赞叹:“顾将军枪法胜过当年,末将望尘莫及。”
顾将军一扔长枪,看着齐荣光接在手中,朝凉亭走去,豪爽地笑道:“趁着雨后空气好,出来锻炼时身体罢了,在家里待久了,骨头都要生锈了。”
话虽如此,顾将军才四十出头,乃是风华正茂之时,在家中才是委屈了他了。
戚荣未接这话,在他对面坐下,道:“顾将军多虑了,想必要不了多久,顾将军便不得闲了。”
二王爷扯旗造反一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现下正是用人之际,朝中无可用之人,顾将军官复原职是迟早的事儿。
顾将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面色淡然:“罢了罢了,皇上要如何,那皆是皇上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搀和皇家的事。”
他看上去很是淡然,但他真的能够淡然吗?
顾家世代忠将,乃是将才世家,如今因着池靖远继位,却罢黜了顾将军的职,他如何甘心。
尽管他如此说,仍不难看出他的不甘。戚荣目光微转,道:“顾将军,若皇上当真任命于您,您……”话锋一转,“且不谈这个,顾将军,您对二王爷扯旗造反一事可有何看法?”
顾将军虽是个性格耿直的,脑子转得不慢,不答反问:“你如此问,可是对此事有何看法了?”
戚荣被他拆穿,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果然瞒不过您,”顿了顿,“末将先前奉命前往抚平县平反,当时与末将打交道的人便是二王爷,二王爷悲天悯人,心有天下苍生,是个仁义之人。”
话语中不乏赞赏与钦佩。
顾将军是何许人也,岂会听不出他是何意,似事不关己地笑了笑,道:“二王爷着实慈悲,但再慈悲也只是个王爷,大越当家作主的人是皇上,你要记住,皇命不可违,认清谁是主子便好。”
话虽笑着说,其意重似千斤。
即便池靖卿为了百姓才谋反,谋反就是谋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池靖远才是皇上,手握千军万马,他们应清楚在为了何人效命。
戚荣虽心下了然,却仍怀希望,道:“顾将军,末将知道谁是主子,但若主子不仁不义,末将却顾及仁义,届时还应认他为主子吗?”
顾将军神色稍正,缓缓道:“无论何时,主子就是主子,无论是否仁义,下属只需为主子办事,无需顾虑其他。”
戚荣心中略有失望,原以为顾将军深明大义,定会支持他的想法,未想到他竟是拒绝得最干脆的那一个。
顾将军心中叹息,他若孑然一身,自可舍生取义,但他手中握着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不可不慎重。
琼玉城忽地涌入了三万大军,虽养在后山,但时常有陌生面孔在县城中行走,平民百姓也察觉得出即将有大事发生。
这日,池靖卿从后山回府,刚一走入内院,但见沈素期站在池塘边喂着湖中锦鲤,他心思一动,抬脚欲从她身后绕过去,刚走了两步,忽见一道陌生身影朝沈素期走去。
他脚步一顿,定睛看去,那名陌生男子从沈素期身后靠近,四下看去,见周围无人,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面反射着亮光。
沈素期不知自己被什么东西晃了眼睛,下意识四处看去。
池靖卿心头一紧,身影一闪,黑衣人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后颈一痛,双眼一翻,身体朝侧面倒去,匕首应声掉了下去。
沈素期后退一步,暗暗心惊,面色发白,却故作镇定,咽了咽口水,看着池靖卿,问道:“他是什么人,如何进了王府的?”语气平静,心有余悸。
饶是见过风浪,在王府这几日的安逸日子,使她在不知不觉中便放松了警惕,竟连身后有人靠近也不知。
若不是池靖卿回来的及时,恐怕现下中招的人便是她了。
池靖卿牵着她的手,面色微沉,道:“近日城中生面孔颇多,且把守大门的士兵也都是些新人,此人许是随便寻了个借口便顺利进来,也可能翻墙而入。”
声音微沉,略有叹息,握紧了她的手,道:“是我疏忽,让你受惊了。”无论此人是如何进来,皆因王府防守太过松懈,才导致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的进来。
沈素期怔怔地摇了摇头,淡淡道:“好在你回来的及时,此人若不是针对我,便是针对你,我若真的落入了他手上,你势必会受威胁。”
现下琼玉城鱼龙混杂,池靖卿扯旗造反,闹出这么大动静,凡是皇上一党的人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皇上更巴不得要他死。
池靖卿眼中的担忧褪下,反而生出些许愧疚,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傻丫头,这种时候还担心我做什么,你的安危最为重要。”
沈素期略微沉吟,未回应此话,道:“他怎么处置?”先前她的确以为儿女情长更为重要,但经历这么多事情,也明白什么叫大局为重了。
池靖卿扫了他一眼,面色不改,显然未将他放在眼中,道:“左右也只是那几个人派的人罢了,仔细查一查,重在于王府的防范。”
沈素期适才惊得不轻,现下面色仍有些发白,她也无心再喂下去,一把将鱼食扬了,打了个哈欠,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处理着,我回去午睡了。”声音略带慵懒。
池靖卿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眼神略有复杂。
调查黑衣人的事情交给面具,池靖卿朝莲花池走去,果真在花池身处寻到了人。
沈素期支撑着不适的身体回到房间,刚一进门,胸口愈发地闷了,眼前景象模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身体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