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威剑眉微皱,看着手中的化龙草,思量半响,道:“沈姑娘急需化龙草,你们带着化龙草先下山,尽快送到池靖卿手里。”
还未等司政开口,裴无忧便反驳:“我们一起下山,司公子带了这么多人,总能将你一起带下去的。”又抬头看向司政,“司公子,你们这么多人,一定不会将他扔在这里对吗?”
赵子威现下的状态别说出山,能活过这几天都是问题,怎能让他自己留在这里。
司政没有去拿化龙草,应道:“赵公子,我们还是一同出山吧,你既是沈姑娘的朋友,也是王爷的朋友,将你带出去是我们应该做的,想必王爷也很想当面谢谢你。”
既然是沈素期的救命恩人,那她必定要见上一见的,若没有将人安全带回去,司政也不好交代。
赵子威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且原本也没有打算逞强,便应了下来。
他靠自己的力量无法行走,一行人砍树制作简易担架,他躺上去,便这样上路。
下山比上山容易得多,轻车熟路,只管走便是。原本应当如此,忽地,司政等人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躲到一处石头后面。
裴无忧心头一紧,跟在担架旁边,随着众人躲避,不由问道:“司公子,前面发生什么了?”
司政有些疑惑的低声道:“两伙人打起来了。”其中一队他认得出是明召的铁衣卫,但另一队是怎么回事?
身手较铁衣卫相比相差甚远,且看不出主心力量,或说根本没有,两伙人不知打了多久,但可以确定的是与铁衣卫对立的那队人快要挺不住了。
裴无忧下意识想到铁衣卫,不由心中一惊,道:“那我们等他们打完还是现在冲过去?”这话存了私心,倘若没有铁衣卫这个威胁,他们便安全得多。
司政不由失笑,道:“裴姑娘,等他们打完我们坐收渔利岂不更好。”
裴无忧略微错愕,这才想到那两伙人很可能就是因为化龙草才打起来的,倘若他们出去,极有可能也因此遭到攻击,而且他们需要分心照顾赵子威,便无法拼尽全力,不如在此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去得好。
赵子威听他们谈话内容,思量之下撑起上半身,朝打斗的方向看去,定睛一看,道:“司公子,与铁衣卫打斗的是我江湖寮的人。”
司政微楞,适才自己还说等他们打到两败俱伤再出去坐收渔利,现下却被通知那是赵子威的人,不由尴尬。
裴无忧大脑转得飞快,忙找话打圆场:“江湖寮的人正与铁衣卫对战,这对我们来说大大有利,铁衣卫对我们来说是个威胁,不如趁此机会永绝后患。”
铁衣卫与池靖卿的这些人乃是类似的组织,其实力应该不相上下,且他们人数也相当,倘若只有他们两伙人交战,胜负难分,现下有江湖寮的加入,胜算便多得多。
司政岂会不明白这道理,更知自己适才的话有些不妥,当即道:“因需保留人力与精力寻找化龙草,我们一直避免与铁衣卫交战,但眼下化龙草已有,便没有必要再躲藏了,”
看了眼赵子威,“留下四个人保护赵公子,其他人跟我走。”
司政带人参与其中,局势立马转变,江湖寮的人乍见他们出现还有所防备,但很快便看出这伙人不是敌人。
刀剑碰撞之声响起,裴无忧见司政等人占据上风,便收回视线看向赵子威,后者面色茫然,察觉她的目光,唇角微勾,几许苦涩:“裴姑娘,今后我赵子威就是个废人了,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下山之后你便跟他们走吧。”
裴无忧心口一阵抽痛,却又找不到话来安慰,他是何等浪荡不羁的人,武功盖世,行走如风,如今武功不知还剩几分,又身受重伤,如此大的落差,心中的创伤岂是简单的几句安慰足以平复的。
但要她独自离去,也万万不肯能。
她在担架旁坐下,深吸口气,道:“赵子威,事到如今已不是我想走便可以走的了,不仅是你的身体让我放心不下,你今后的生活我也跟着担忧,是故我有必要留在你身边。”
这话说的又缓慢又平稳,不等他反驳,又道:“只要你活着出去,你的身体总有办法恢复,医术超群者多的是,”话音一顿,眼神认真,语气坚定,“我们去找神医谷找南离,他一定会有办法。”
赵子威听见南离二字之时,眸中闪过一抹亮色,却又稍纵即逝,唇角仍有苦涩,道:“裴姑娘被我连累,不必再多费心思了。”
裴无忧不由恼火,一拳打在他脸上,怒道:“你的骨气去哪儿了,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当个普通人了吗?你的豪气万丈都在掉进河里的时候被水冲走了吗?赵子威,我真是看错你了!”
情急之下,不由提高声音。
赵子威怔住,他的骨气吗?还未来得及过多反应,便听打斗那边传来喊声。
“赵子威在他们手上,化龙草就在他身上,兄弟们冲过去,拿到化龙草!”
赵子威对着声音很是熟悉,铁衣卫的副统领,没想到他还不死心,被两支队伍缠也要拿到化龙草。
当下,铁衣卫的人转移重心,边打边朝他们这边过来,司政与副统领对立,分不出心思去保护赵子威两人,先前留在他身边的四个人便起了作用。
打斗之声响在耳畔,赵子威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几下,倘若现下他向从前那般,这些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现下却连还手之力也无。
司政带来的人身手较好,很快便将围过来的铁衣卫制止,甚至这场战斗都很快结束。
结束之后,江湖寮为首的人看向司政,抱拳道:“此次多谢阁下相助,有机会定然回报阁下。”
司政点点头,道:“你们江湖寮的寮主和我们在一起,不必与我们客气。”换言之,若不是赵子威在,他们也不会这么快便出手相助。
为首的人却无暇去想他话中之意,但听赵子威在,立即问道:“寮主现下如何,他人在哪儿?”
司政朝赵子威等人的位置过去,江湖寮的人立马跟上,当见到赵子威躺在担架上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为首之人率先跪下,面色悲切,且带愧疚:“寮主,我们来晚了!”
赵子威此次进山半月未出山,江湖寮中的他们收到消息后便火速赶来,未想到仍是晚了,若再早些时日过来,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赵子威对此已然不再看重,道:“你们能来便是有心了,我这不是还活着,张风你先起来。”但见张风未有所动,声音沉下几分,“你觉得我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所以说的话也无用了是吗?”
不难听出他语气也有了变化,张风立即站起来,脸上仍带着愧疚,但周围皆是外人,便将话压下,道:“寮主,我们来抬担架。”
司政示意自己的人让开位置,这场风波最终以铁衣卫之人全军覆没结束。
池靖卿等人离开召安城,启程朝京城进军。
翌日早朝,朝唐殿。
池靖远登上龙椅,放眼望去,但见大殿之内空荡荡一片,大门敞着,门外亦无人觐见,顿时错愕。
早朝没人了?
先前大臣们即便摇摆不定,就算是有情绪,但还都会规规矩矩来上早朝,今天偌大的朝唐殿竟只有他一人,他怎能不惊愕。
大臣们皆放弃他了?还是皆以为现下已然没有必要再上朝。思忖间,大殿正门对着的路上出现一道人影,那人步伐缓慢且从容,定睛一看,高声问道:“段爱卿,其他爱卿为何不上早朝,莫非皆以为朕要亡了?”
声音仍具威严,气势也未因落魄而消减分毫。
段喃走进殿内,眼眸森冷,面色冷硬,唇角略带讥讽:“池靖远,不是他们以为你要亡了,而是你的确离死不远了。”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你……”池靖远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鹰眸微眯,“你是池靖卿的人!”语气笃定,面带惊讶。
段喃身姿挺拔,背光而立,唇角溢出冷笑:“你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了些。”
他看上去与先前大有不同,最开始是恭维,慢慢转向淡漠,现在却是阴冷万分,让人只觉得现在的人才是真正的他,先前皆是计划所需,逢场作戏。
池靖远鹰眸闪着寒光,沉声问道:“你为何为池靖卿做事,朕是皇帝,为朕做事得到的好处岂不更多。”
段喃眼中恨意乍现,眸色愈发阴鸷:“池靖远,你还记得许久之前,被你下令烧毁的桃乡吗?那几百口人命的债你怎么还?”语气轻嘲,恨意更甚。
池靖远忽地想起最开始段喃来时,向自己所说他来自琼玉城之事,顿时恍然大悟:“你是桃乡那场大火幸存下来的人?”话音一顿,“但你找朕是找错人了,那场大火的真凶不是朕,朕也是在那之后才知道是高管事下令烧了桃乡,你要报仇,也不该找朕。”
这话却是不假,高管事找不到天龙经,便烧毁桃乡,以达到不让天龙经落到外人之手的目的,他没有拿到天龙经,亦有些恼火,但桃乡烧毁,沈家不在,他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