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都傻眼了,他们对官府早就失去了信任,对这些穿着官兵衣服却不干正事的官兵更厌恶至极,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在这种危机关头站了出来!
李元也震惊不已,但听着士兵嘹亮的嘶喊声音,忙回过神来,沉声道:“大家快跟着我走,都别浪费时间,看好你们的孩子妻子,走!”
如今情况危机万分,城中发生这么大的骚动,澹台月华很快就会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感动的时候,倘若将他们堵在城门口,他们插翅难逃,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百姓也都回过神来,比之前更有秩序更快行动,李元将百姓带到城门口,远远的便见杨奎带着家丁拿着准备好的旗帜摇晃,城门开着,没有漠北士兵出没,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了。
杨奎看见李元带人过来,也松了口气,忙不迭的上前:“李先生,人都齐了吗?咱们快走吧,再等就来不及了。”
他虽不知道城中出现了漠北士兵,也知事情紧急。
李元还未将城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一位大娘小声提醒:“知府大人,官兵们都还没回来……”声音带着犹豫,既担心她说了这话,杨奎决定等着,耽误了时辰,又担心他们不等,官兵们出了事,日后自己良心难安。
大娘说完这话,身边的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这些百姓都太想快点离开这个魔窟般的地方了,谁还顾得上那些官兵的死活,况且撞上了漠北士兵,哪有活路?
杨奎只当他们要等官兵们回来再走,不假思索道:“咱们先走,他们随后就跟上了,没时间等了。”回头对家丁道,“带着夫人他们走。”
他又看向李元,后者思量半响,仍将适才遇上漠北士兵的事情如实相告。杨奎听后面色紧绷起来,对漠北士兵的恨意直线上升,下了个沉重的决定。
他沉声道:“不等了,走吧!”
这话出口,扭过头去,虽无人看见他潮湿的眼眶,但见他背影透着沉重,连浓浓夜色也无法掩盖的沉重。
本是欢欢喜喜的逃离闽南,却因几个漠北士兵的出现,引发的事件,弄得所有人都欢喜不起来。离开家乡的不舍,抛下同胞的愧疚,对漠北士兵的厌恶与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一路上竟无人出声,所有人默契的无言走着。
与此同时,平阳城军营。
青钟站在军营后方的山顶,仰望着夜空,眼中倒映着星河,面色少有的严肃,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黎明即将破晓之前,他才走下山,朝军营走去。
旭日东升,薄雾喷腾,朝霞橘红。
士兵已迎着朝阳晨练,军营中随处可见士兵的身影,到了关键时期,他们也半点不敢松懈。
昨夜李元带闽南城百姓逃离之消息传回军中,顾将军松了口气,道:“最慢三日后百姓们也可抵达平阳了,只是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安置在何处就成了大问题。”
戚荣略微思索,见面具也在,下意识挑眉,虽知他是池靖卿的心腹,但最近几次会议皆还见他的身影,忽然出现,莫非有何事情?
池靖卿注意到他的目光,道:“先前如旭在帮本王处理些事情,”看向顾将军,“与这次闽南百姓迁徙有关。
闽南城的百姓成千上万人,平阳安放不下,如旭这段时间皆在周围城池与各城主、知府协商,将部分百姓分配到其他城池,并监督安置住所,现下住所空了出来,只等百姓到了平阳,再由我们的军队将百姓护送过去。”
戚荣面露惊愕,下意识看向顾将军,见后者眼神有异,更放心大胆的将疑惑问了出来:“王爷,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的,您从一开始便知道了闽南的百姓会迁徙吗?”
适才他过来之前,顾将军还提过闽南城百姓太多无处安放,谁知他早有安排,却未告诉他们。
池靖卿看了他一眼,道:“本王需要顾将军带兵打仗,那安置百姓这等事本王理应处理妥当。”
换言之,他做事情他们没有必要知道。
戚荣条件反射般想要反驳,顾将军早有预料似的喝了一声,“戚荣!”看向池靖卿,“王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安置百姓这等事即便要我们做,我们也做不来,莫再过问王爷的事。”
与戚荣不同,他反而认为这样分工合作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戚荣欲言又止,终咽下了不满,恰逢此时青钟走进营帐。
后者进了军帐便察觉到气氛微妙,却恍若无事的再在面具身旁坐下,自顾自的道:“王爷准备在哪日派兵偷袭?”
一开口便切入正题。
谈及正事,微妙的气氛开始紧绷起来。
池靖卿与之对视,心下了然,道:“士兵随时可以动身,青少主以为哪日更合适?”
闽南城百姓转移后,城中便只剩了漠北士兵,他们也可以趁此伸开手脚,不再顾忌。
青钟凤眸慵懒的眯起,道:“三日后会下场大雨,前一晚应是乌云密布的天气,趁这日夜里偷袭,可将风险将到最低。”
话音刚落,面具便发出疑问,道:“不是说漠北那边有个与你同样精通此道的人吗,他也算得到三日后的天气?”说罢,朝他挑了挑眉,虽被银面遮住,但从他略带戏谑的眼神中也不难看出他的动作。
青钟眸中带了玩味,眼睑微挑,靠在椅子上,道:“占卜虽神乎其神,但它也有个度,太久之后的天气日息也预算不到,”顿了顿,“但我占卜到的,日息也占卜得到。”
言下之意,日息虽预料不到更久的事情,但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戚荣眼中划过错愕,想到什么便问了什么,道:“那日息不也会知道几日后天气大阴,我们岂不又没了优势。”
青钟收起眸中玩味,从善如流:“日息若占卜了自然会知,是故看准时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戚荣摇摇头,打心底里不认同:“澹台月华都对我们的行动有所防备了,定会派人严加看守各个入口,岂会让我们有机会偷袭。”
青钟看向池靖卿,见他似乎在思考着,坐直身体,起身道:“话带到了,我先告辞了。”
余下的事情池靖卿自会办理妥当,他也无需担心。
澹台月华收到昨晚之事的消息时,四具尸体赫然摆在他面前,派去调查的将领匆匆赶回,在他身后单膝跪下,道:“启禀太子,城中百姓皆没了踪影,末将猜测昨晚这几个士兵发现了他们的行动,与其发生冲突,他们人多势众,是故我们的士兵才会……”
澹台月华面色沉如黑水,泪痣妖冶,声音之后透露着让人背脊发凉的寒意:“城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竟现在才知,池靖卿的人潜了进来,我们被蒙在鼓里,倘若他的目的不是带走百姓,而是对我们下手,后果会如何?”
身后的将领低下头,周围之人皆默不作声,跟在太子身边做事随时都会有不得好死的危险,何况他正在气头上,谁敢多嘴,谁不怕说错了话便丢了性命。
澹台月华见无人回应,面色更沉,周身萦绕着戾气,眸子森冷,道:“中原人诡计多端,池靖卿更是佼佼者,难怪池靖远抵挡不过,纵然再有三个池靖远也不是他的对手。”
说罢,拂袖转身,愤然离去。
日息听着外面动静,眸色淡漠,但听脚步声传来,不为所动。
澹台月华见他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子,怒火熄灭了大半,道:“日息,近日池靖卿必定还会有大动作,你且替我留意着最近天气,以及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动身。”
完全将日息当做先知来用。
日息缓缓转过身,转身时带起微风,轻薄的白衣下摆随风而动,衬得他更似谪仙。他薄唇轻启:“三日后天下大雨,雷雨前一夜阴天,乃偷袭的最佳时间。”
换言之,池靖卿若有意偷袭,当晚便是他们行动的时间。
澹台月华眼眸微眯,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日息看着军帐外来往的士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茫然,转瞬即逝。
三日时光,过得飞快。
当日,暮色之时,天边便阴了起来,到了初夜,天空幕布之上洒满了墨水,阴沉沉的像天地要融为一体了似的,军营中点着的篝火,在阵阵冷风中摇曳,似乎随时要被掉下来的天砸灭。
军营中巡逻巡逻的士兵身穿盔甲,抵御冷风,仍坚守在岗位,大风吹得帐篷呼扇呼扇,人在里面听着声音,像极了野兽的嘶吼。
沈素期在军帐中点了十几盏油灯,屋子里比外面亮堂许多,她靠在床榻角落里,额上布着细汗,秀眉微蹙,面色发白。
忽地,门帘被人掀开,她眼睛刷的亮了,但见来人,又暗淡了下去,下巴抵在膝盖上,道:“明玉,外面下雨了吗?顾将军他们还在商量事宜?”
换言之,外面天气恶劣,池靖卿还未回来,莫非在这种天气下他们还有行动?
顾明玉略微怔愣,池靖卿没有将今晚的行动告诉她?但见她脸上又是担忧又是疑惑,想来便是如此了。
走到床榻边,但见她面色如常,道:“啊,我爹也不在军帐里,想必他们还有事情没谈完。”语气稍有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