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豪露出一丝慌张,忙摇着头:“二王爷您这话是何意,您若死了,岂不无人再为百姓出头,无人能让大越复兴,卑职半点那样的想法也无,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王爷您千万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卑职对您绝无半点异心。”
表明衷心之态度,好似他从未动摇过似的。
面具对他这话嗤之以鼻,反唇相讥:“哦?看不出,朱大人对大越都不衷心,怎会对王爷忠诚,你当着自己手下的面如此大言不惭,不感到害臊吗?”
暗卫听这话,竟先低下了头,似乎都为自己出卖了主子感到羞愧,朱豪却连看都没有看他,表情呆滞:“这位公子,话可不能乱说,您说他说是我的手下?何时我有这样的手下了?”
裴无忌轻笑出声,看向遍体鳞伤的暗卫,即不同情也不怜悯,唯有讥讽之意:“好了,朱豪,你的戏到此为止,”顿了顿,“将你知道的事情当着朱豪的面复述下来,这等冷血无情之人,你还如此护着他,你这一身的伤算白受了。”
面具看了裴无忌一眼,又收回视线,只看着朱豪神色的变化。
半响,暗卫犹豫着未开口,池靖卿自顾自的在主位的太师椅坐下,很快便有人奉上茶盏。他端起茶杯,淡淡道:“恰好也让本王听一听,朱大人都有什么杰作。”
朱豪越听下去,心中越是惊慌,脸上带了愠色:“你最好说些实在的,若敢污蔑本官半句,本官……”
“朱大人好威风,”池靖卿轻啜一口茶水,慢条斯理,“本王还在呢,何时轮到朱大人做主了?”尾声已然冷了下来。
朱豪的话被堵了回去,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暗卫犹豫半响,最终视死如归似的,道:“王爷,我是……朱大人的下属。”沙哑的声音仍有犹豫,“朱大人让小的在您的酒水中下药,小的便听大人的命令,好在您英明,仍安然无样。”
朱豪顿时拍案,劈手怒指暗卫:“污蔑!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本官何时做过那种事情,王爷乃是黎民百姓的希望,本官岂会害他,你这绝对是污蔑!”
池靖卿面不改色,看了朱豪一眼:“朱大人,是不是污蔑,只听他把话说完。”
朱豪面色为难:“王爷……”但见皱了皱眉,脸上浮现不耐,只得再将话咽回去。
暗卫续而道:“之后朱大人要小的偷听两位公子谈话,也是为了防止王爷您假……”
朱豪是导致池靖卿中毒的罪魁祸首,这一点确定了下来。
池靖卿未去看朱豪是何神色,只看着暗卫,语气笃定道:“朱大人勾结漠北,走私生铁一事你可知道?”
朱豪心头一沉,这问话的方式直接将他与漠北之间的勾当说了出来,恐怕早便查到了这事儿,现在弄出这一出,不过是让他心服口服的束手就擒罢了。
接下来的对话如他所料,暗卫将他与漠北合作的事情完全抖了出去。再看池靖卿的表情,果真无半分意外,看向自己,道:“朱大人,走私生铁乃是抄家之罪,主犯行五马分尸之行,你做好心理准备。”
池靖卿面色漠然,眸子漆黑深邃,站起身,顷长的身姿遮住了光,视线未从朱豪身上移开,又道:“朱大人在国家危难之时将生铁卖给漠北人,莫非是想等漠北兵器发展起来,拿着你卖给他们的铁来灭你家满门吗。”
语气淡淡,虽无明显的嘲讽之意,却更让人听着心惊。
朱豪似乎从未想过这点,怔在原地,原以为池靖卿会说出什么狠话来恐吓自己,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话,顿时,犹如当头棒喝,也逐渐清楚,这才是胸怀天下之人,统筹全之人,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亦可能只是小打小闹。
良久,叹息一声:“难怪二王爷深得民心,没能杀死你,是大越百姓的幸运。”话锋一转,“好了,现在我的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到了最后,不由钦佩起他的处事方法与人格。
池靖卿打个手势,从外面进来四名士兵,将暗卫与朱豪架了起来,缓缓道:“国有国法,你触犯大越律法,自有刑部处置,莫要将所有人都想得卑鄙不堪。”
朱豪身体发僵,说不清楚心中是何滋味,直到被人带远,才回过神,仰天苦笑了两声。
朱豪本是个极其聪明圆滑的商人,只是将手伸到了禁地,自作孽。
池靖卿朝门口走去,路过裴无忌,停下脚步,道:“这次多亏小王爷带来人证,等到合适机会,本王加倍奉还。”说罢,不等裴无忌回应,大步出了房间。
裴无忌自然而然的抬起胳膊搭在面具肩上,戏谑道:“我们打赌,他定是找沈姑娘去了。”
两人靠在一起,面具一偏头,边看见他放大的面孔,近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皱了皱眉,毫不留情的往旁边迈开一步,甩开他的胳膊:“无聊。”
裴无忌站直身体,看着他连招呼都不打便朝外走去,伸了个懒腰,笑容邪魅的追上他的脚步,道:“秦公子,朱豪虽倒了,但澹台月明还在建州城,记得提醒池靖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面具脚步一顿,他若不提醒,自己也当事情到此结束了,但还有个澹台月明,此人比澹台月华狡猾的多,自己的确应提醒池靖卿。
走过一道门,但见他仍跟着自己,不由皱眉:“小王爷,事情结束了。”
裴无忌了然的点点头,忽地,恍然大悟:“秦公子,事情结束了你想与小王庆祝一番?难得秦公子有雅兴,只是可惜了,你身上添了新伤,半个月内怕是不能饮酒了。”
面具偏头看他一眼,直截了当道:“事情结束了,小王爷也没有必要整日呆在朱府了,建州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王爷若无事,不妨出去走走。”
裴无忌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秦公子也一起去?”
“不去。”面具拒绝的干脆,“王爷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关键时期,我不能走,小王爷若人生地不熟,我让人跟着你。”换言之,裴无忌离自己远点便够了。
裴无忌稍作思量,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秦公子不去,小王也不去。”
面具皱了皱眉,银面下尽是无奈。
这一边圆满解决了问题,雪山深处,赵子威二人却遇上了麻烦。
铁衣卫仍没有放弃对二人的寻找,副统领留了一队人守在河边,自己带人在更外围寻找。
虽仍有铁衣卫巡视,但人数上少了大半,这便使他们有机会可循。
裴无忧趁着铁衣卫不留神时,将赵子威带到山脚的一处小山洞里,再将洞口用青草掩饰着,弄好这些,靠着墙壁滑落,脸蛋皱成了包子,额头上不断冒着细汗。
长舒了口气,看向赵子威,半响,才又爬了起来,上前抱起他的上半身,往山洞里面挪着。
挪了半响,才察觉双手碰触到的肌肤热得发烫,心中暗暗喊糟,缓慢将人放下来,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好看的眉紧皱。
赵子威发了高烧,他身上无严重的外伤,看样子是坠崖之后伤到了内脏。
裴无忧在山洞中来回踱步,又悄悄到洞口窥视着外面的情况,只见铁衣卫皆在河边,似乎对这一片放弃了搜索。不由松了口气,天黑之后她去外面采些草药,只是高烧应该不难。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她忙走了回去,在他身边趴下,凑近了听。
“水……”
听了半响才听清楚,看了一眼四周,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啧,去哪儿弄水。”
出去便被铁衣卫发现,届时他们两个皆哪儿也去不了,赵子威被善待更无可能,几乎就是出去送死,但山洞中又无水源,他发着高烧,体内水分逐渐流失,时间久了亦棘手。
她皱着眉四下看去,但见山洞口的那些青草,灵机一动。她将青草含在嘴巴里嚼碎,再喂给他,虽不如水,也聊胜于无。
天逐渐黑下来,铁衣卫在河边生起篝火,聚在一起。裴无忧绕到远处取了水,遍地也未找到草药,匆忙回了山洞。刚踏进去,惊得险些没摔了水。
赵子威不知何时醒过来,察觉到有人靠近,顿时戒备,看清是她,放下戒备:“裴姑娘。”
裴无忧眼眶发红,吸了吸发酸的鼻,走近了两步:“你……退烧了?”
他终于醒了。
赵子威靠在墙壁上,支着脑袋,略有诧异:“不是裴姑娘喂我吃的药?”
裴无忧下意识想起喂药时的情形,脸颊微红,轻咳一声:“你嚷嚷着要喝水,喏。”将水递了过去,又忍不住询问,“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
赵子威险些呛了水,撑着墙壁起身:“三天三夜?外面发生什么了,他们找到化龙草了吗?”他的注意力皆在自己浪费多少时间上,自动屏蔽她后半句话。
裴无忧面露不悦:“赵子威,你这条命是我从王手里抢阎王回来的,麻烦你多少爱惜下。”即便她也没有做太多,但看着他将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她便不舒坦。
仿佛他心中眼中只剩下为沈素期救命的化龙草,连自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