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似乎都在说着他们齐心协力,便一定能够度过难关!
良久,段喃从惊愕中回过神,轻咳一声,唤醒陷入感激中的难民与震惊住的士兵,道:“继续施粥。”
清冷的声音听得让人打了个哆嗦。
难民们这才站起来,官兵也皆回过神来,施粥的施粥,领粥的领粥。
段喃等施粥完毕,负着手上前几步,缓缓道:“诸位百姓不必太过忧心,皇上与皇后明日便去护国寺祈福,皇上得上天庇佑,且以皇后的诚心也必定会感动上天,想来这两日雪便会停,雪停之后,皇上仍会帮助大家,直到大家的日子都能走上正轨。”
池靖卿为百姓做的事情,自然应当让百姓知道,让百姓知道他都为他们做了些什么,如此才可始终在百姓心中占据位置。
百姓本便心怀感激,听闻此言,更将池靖卿说成神一般的人物,一时之间大街小巷之中尽是有关池靖卿的好话。
段喃见此状,便转身徒步朝丞相府走去。
翌日,天空虽亮,却仍是灰蒙蒙的不见阳光。
沈素期在天亮之前便让清和几人为自己梳妆,换上明黄色的凤服,盘起墨发,以闪灼着金光的奢华的凤冠做发饰,露出一张如桃花般的面孔,杏眸灵秀动人,略施粉黛,便是倾城之色。
她迈着莲步,缓缓朝殿门走去,端的是雍容大方,高贵端庄。
春水从门外进来,将手中捧着的东西交到她手中:“娘娘,外面冷,小心冻了手,您带着这个汤婆子,便不觉得冷了。”
沈素期会心一笑:“春水愈发知道心疼人了。”手中明黄色的汤婆子热得有些烫手,但一出门,那温度便降下来了,刚好暖手。
春水嘿嘿的笑着,还未开口,春桃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清和从沈素期身后走上前来,忍不住训诫:“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当心冲撞了娘娘。”
“无碍,”沈素期朝外面望了一眼,“可是皇上过来了?”
春桃眉眼带笑,模样颇为讨喜:“皇上来接娘娘了,娘娘此行要仔细身体,外面冰雪交加……想来皇上也不会让娘娘有危险,定会照顾好娘娘。”
沈素期唇角溢出些许笑意,却道:“伶牙俐齿的,当心咬了舌头。”
春桃“啊”一声,连忙捂住嘴巴,待见几人皆笑话自己,轻哼一声放下手,声音带着女儿家的娇嗔:“娘娘净会吓唬人!”
正当此时,门从外面推开,池靖卿缓步走进来,脸上亦带着笑意,环视几人,最终目光定在沈素期身上:“笑的这般开心,说的什么让朕也笑笑。”
沈素期福了福身,掩唇一笑:“姑娘家闲话罢了,恐污了尊耳。”
池靖卿将人上下打量着,眸中掠过惊艳。凤冠霞帔,笑颜如花,越看越移不开视线。当着几人的面被这样盯着看,沈素期脸颊微热,笑容中亦有些娇羞。
“皇上,吉时已到,咱们该出宫了。”
哲理在门外提醒了一句,但见池靖卿看自己一眼,背脊钻入一阵冷风,莫不是自己提醒的不是时候?
沈素期收敛起笑意,道:“皇上,我们应该走了。”
池靖卿伸出手,她略微犹豫,微低着头将手搭上去。二人出了门,身后响清和几人恭送的声音。
皇宫门口,皇上出行的仪仗已等候多时,且不远处围着百姓,见池靖卿出来,齐刷刷的跪下,高呼皇上万岁。
段喃作为陪行之人,站在仪仗最前方,二人出来,先看了沈素期一眼,再看向池靖卿,道:“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适才那一瞬间,千言万语汇聚在口中,却一一咽下,化作那一眼凝视。
池靖卿见状牵着沈素期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腰身,对段喃点点头,偏头看向她,道:“皇后便与朕共乘一辆马车,朕也好照顾你。”
沈素期略微低头,竟有些不敢去看段喃,她深知这位青梅竹马对自己的心思,愈是清楚,便愈是不忍。
池靖卿岂会看不懂段喃那目光是何含义,虽未理会,但适才那动作也足以向段喃宣告主权。
段喃应一声,便请二人上马车,有意无意的看了沈素期一眼,最终走向马车旁高大的黑马。
准备妥当,浩浩荡荡一行人朝护国寺方向驶去,从京城主干道经过,百姓不约而同,在道路两边跪着等候,发上与肩上皆落了雪,却无一人有动摇之意,待仪仗从身边经过,皆高呼万岁,从街头到巷尾,声音未有片刻停顿。
沈素期在马车之中,也觉声音有些震耳,但更多的是欣喜,皇帝爱戴百姓,民心所向,如此才可度过此劫。抬眼看向对面淡定的池靖卿,道:“百姓们都知道你是仁君,你不开心呢?”若不然,这反应未免太淡然了些。
池靖卿从书卷中抬起目光,缓缓道:“朕是皇帝,在外自然要喜怒不形于色,”话锋一转,“但百姓这般,也有些出乎朕的意料。”他也未想到在这样的天气里,百姓还会在街上有这般举动。
“你为百姓所做的事,他们自然感受得到,”沈素期面带笑意,“何况我们今日为百姓前去祈祷,百姓感激在心,皆想着如何报答呢。”
池靖卿不由失笑,语气略带打趣,“素素怎么知道百姓是如何想的?”说的好像是她与百姓共同经历了磨难般。
沈素期极为自然的将话接过来:“这是自然,从前我亦是寻常百姓,这份心意多少能够理解。”若不是误打误撞的遇见池靖卿,她仍无法脱离平常百姓的圈子,很有可能许久之前便被父亲许配人家,亦或仍执着追随赵子威的脚步。
但遇见他之后,一切皆不同了。
她本无心之言,池靖卿却放下书,与她对视,半响,才缓缓道:“素素,你应该过着平淡又无忧的生活,先前是朕只顾夺得皇位,屡次忽略你了,眼下事情处理完之后,朕再补偿你,可好?”她心性中仍有纯真的那面,理应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才是。
沈素期轻笑一声,不假思索道:“若不是跟着你,眼下我便要与百姓共同面临雪灾, 在你起义之时,也更要担惊受怕了。”声音浅带笑意,俨然将自己说成一个贪生怕死的女子。
池靖卿心下一暖,坐到她身边,眼底尽是宠溺之神色,道:“眼下跟在朕身边,也未得安宁,你可曾后悔?”虽笑着相问,语气中却带一丝认真。
沈素期沉吟一声:“后悔,”顿了顿,“若我当初没有背着你来京城,或许很多事情都会与现在不同。”
说来说去,仍是留在他身边更好些。
池靖卿屈指在她额上轻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在朕找到了你。”话到最后,神色颇有几分骄傲。
沈素期轻笑出声,如朱落玉盘,只让人觉得天空中阴霾散开,似乎有阳光从云层裂缝中洒下。
段喃跟在马车附近,只听这声音,无需闭眼,脑海中便浮现出她如花般的笑颜,唇角勾起一微不可见的弧度,但适才池靖卿两人出门时的画面从脑海中闪现,唇角的浅笑便生出些许苦涩。
他本以为自己留在朝堂,帮助池靖卿便是间接的帮助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大度到视而不见,但见她一面后,才发觉自己仍做不到这点,且下意识中便在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思忖间,不由自主的看向马车,那其中有他在这世间最后的牵挂。
京城道路上的积雪今早便清过,道路并不难行,但护国寺在高山上,他们最多只能乘车到山脚下,之后的路得徒步而行。昨晚派人清理过积雪,但经过一晚,积雪仍没过了脚踝。
沈素期吐着热气,热气出口才的瞬间便化作白雾。池靖卿搀扶着她前行,时刻留意着她的状况,但见她走得有些吃力,提议道:“此行带了步撵,雪地太凉,你就莫要再走了。”她身体刚好些,若再着凉,便得不偿失了
沈素期吃力的迈着步子,想也未想便摇头:“我没事,既然是求佛,便要有诚心,佛门之地,我怎能那么娇嫩。”说着,长吐一口气。
池靖卿眼底带着疼惜,若早知如此,便不带她一同前来了。略微叹息,抬眼望着上山之路,道:“素素,朕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要听清楚。”
“啊?”沈素期大脑冻的有些反应迟钝,条件反射的停下脚步看着他,“什么事?”
池靖卿朝她走过去,走到近处,道:“其实这件事……”声音越发的小,沈素期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忽地身体一轻,再回过神,竟被他横抱起来,下意识朝四下看去,但见身后跟着的御林军皆低下头,顿时红了大半张脸。
有些害羞的将脑袋埋在他肩上,闷声问道:“池靖卿,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快放我下来。”
池靖卿佯装恼怒,一把拍到她屁股上:“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朕的名讳。”话虽如此,却无半分恼怒之意。
沈素期双脸发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白茫茫的山野间出回荡着池靖卿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