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还没想好如何回应这话，但听门口响起一道东西落地的声音。

顾将军忽地想到什么，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门帘，却只看见一背影仓促而逃，地上掉落了几块西瓜。

见戚荣站在一旁，使了个眼神过去，后者顿时会意，大步追了上去。

淮阳，韩府。

民间那些医术超群的大夫只进不出，一个个聚在汉舞苑的院子里，交头接耳，个个苦着一张脸。

“这么多大夫就没有一个能解毒的？甚至连一个能压制住的人都没有？”

暴躁恼怒的低吼声卧室传出，大夫们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却又带些惊恐。

面具倚在门口，听着房间里时而传出焦躁的声音，心中叹息了一声。故事电影中，男女主做要历经一番挫折才能够在一起，而他们在一起了却还要历经挫折。

又一道低吼声从房间中传出，但见大夫们皆有了离开之意，且嘴巴里没一句好听的话，啧了一声，道：“今天劳烦各位了，你们先回去吧，晚些时候二王爷会派人送双倍的诊金到你们府上。

二王爷心系夫人身体，脾气不太好，还请诸位见谅。”说着，叹了口气，叫人隔着银面都可感受得到他的悲伤。

他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况且当大夫当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什么样的患者家属没有见过，像池靖卿这样的，简直不能太平常。

一胡子半白的大夫叹了口气：“夫人的病我等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我等无能，怪不得二王爷。”

又一中年大夫附和着：“再者二王爷疼爱夫人，一时心急也是有的，我等身为一医者，自然可以谅解。”

一人两人皆没有责怪，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送走了大夫，面具朝卧室看了一眼，心中叹息一声，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见池靖卿因焦急而恼怒，见他进来，沉声道：“都走了？”冷哼一声，“都是些无用之人，竟还敢自称神医，简直可耻。”

面具毫不留情拆穿：“你明知这种水平的大夫再多也无用，又何必与他们计较，沈姑娘的身体状况你我都清楚，连神医都无法解毒，你也无需自责，何况我们正拉拢人心之时，万不可做出有损百姓的事。”

不仅强抢掠夺伤害百姓，恶语相向更从心灵上给了百姓一击。显然在提醒着他，他适才那行为便使百姓反感了。

池靖卿本便恼火，眸子一沉，盯着面具看了半响，后者一摊手，任他这样看着自己，且不知死活地道：“就算你这么看着我也没有用，我不会解毒，不如多派些人去找那味药，或者干脆将神医抓来，他总该有办法。”

池靖卿这不说话只看着对方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只可惜面具不吃这一套，他看也白看，索性收回目光，略微思量：“南离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若不能找到那味药……”

纵使他有千军万马，也救不了一个她。

并非他悲观，而是事实摆在面前，如何他都无能为力。

池靖卿皱着眉，时而看向床榻上安安静静犹如熟睡着的沈素期，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面具唤了他两声皆未得到回应，轻咳一声。

见他应了是应了，却也略带责备的看着自己，一时顾不上其他，只道：“靖卿，我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沈姑娘这毒并未一天两天了，现下毒素恶化，你我接皆束手无策，但如今情况紧急，容不得你半点分心。

明天这个时候顾将军便会到了平阳，届时忙碌起来，怕是你也顾不上她，不如先将她放一放，你也不希望她醒过来看到的是你与顾将军交战的场景。”

若换了旁人，只怕这话想都不敢想，然，他秦如旭不仅想了，还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分明人就在眼前，池靖卿却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率先朝外走去，边道：“顾将军一行人必定要吃喝，即便他们带了粮草，也需要新鲜食材，叫我们的人将食材送去，短时间内无需回来了。”

面具欣慰地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应答，他又道：“我们在淮阳的驻军共有两万人马，与顾将军二十万人马相比，正面对上毫无还手之力，好在我们手中有大越的国防图，尚有与之周旋的余地。”

略微思索，续而道：“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平阳，切莫声张。”这话说的又急又快，不过从卧室到院子大门这十几步，他便交代妥当了。

许久未见他如此雷厉风行，面具听得一愣一愣，唇角弧度发得深了。并没有因为沈素期的身体耽误什么，身怀这样的冷静与沉稳，才可成大事。

一夜无话，据闻一整夜池靖卿皆在书房中部署，黎明破晓，他便驾马出了城。

平阳知府家中，摆设纯朴，简单大气。

这么多府尹知府家中，只这一个家中最简约，最低调。也因此，池靖卿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主院。

卧室中时而传出拨浪鼓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声音与孩童清脆的笑声，偶尔传出男子敦厚的声音，也大多在附和。

平阳程知府姓查，是个难得的清官，不仅如此，还专一长情，大半辈子只娶了一位妻子，七年前孕育一女孩，年初又得了一子，现下应在与年幼的儿子嬉戏。

池靖卿一时顾不上那么多，稳稳地落在地上，推门而入。

欢笑声戛然而止，妇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查师知府，犹豫着该不该离开。

查知府见此人面生，又当着妻儿的面，未表现出敌意，只问道：“敢问阁下是？”眼中写着请求，不忍妻儿担惊受怕。

池靖卿忽地一笑，上前两步，语气熟稔：“查大人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前两日在茶馆，您有公务在身，还叫我今天来找您。”好像故友重逢，一切皆那么自然。

查知府迅速反应过来，笑看了妻儿一眼，对妻子道：“你先带孩子出去转转，等会儿我过去找你们。”声音温和，眼角的皱纹也影响不了他眼中的温情。

待妻儿离开后，查知府脸上的笑褪下，看着他，道：“阁下来寒舍有事找本官？”来府上找他的人不少，这种方法的还是第一个。

池靖卿也敛了笑，缓缓道：“本王找查大人自然有事，只是不知查大人能否答应。”话虽如此，语气毋庸置疑。

本王？查知府一愣，脑中迅速思考这附近有哪位王爷，忽地神色一变：“您是……二王爷？”见他未否认，忍住站起来行礼的冲动，“二王爷大驾，有失远迎。”

池靖卿也不与他绕弯子，开门见山：“想必查大人已经收到了通告，顾将军的军队今晚便到。”

查知府也不傻，二王爷谋反闹得沸沸扬扬，顾将军的军队又是皇上派下来对付他的，显然他打上了军队的主意，即便是作为皇上的臣子这一角度来想，自己应抵制他接下来话中的内容，却极想知道他有何打算。

思及此，道：“二王爷，顾将军乃是朝廷所派下来的，您应比下官清楚，倘若是与顾将军有关之事，二王爷便莫要开尊口了。”

还未开口便拒绝了他，池靖卿却好似没有听见，自顾自的道：“本王知道要查大人作出违反皇命的事情很难，是故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顿了顿，“本王不干涉顾将军的军队入驻，同样查知府也莫要理会他们，如此可好？”

查知府一怔：“王爷所说是怎么一个无视法？”

他一严肃，池靖卿反而没那么端正了，似随口应道：“只要查大人在顾将军提出要求出找借口搪塞，不为他们提供所需物品即可。”说罢，不等他回复便利落转身。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查知府还来不及反应，见人要走，忙道：“二王爷会履行诺言，还百姓一个公道吗？”问得太仓促，语气也未拿捏妥当。

池靖卿脚步未停顿，淡淡道：“公道自在人心。”低沉的声音平静，却又不平静。

公道自在人心，得了人心便得了公道。

查知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眼神略带惆怅。

暮色四合，平阳城今日未关城门，非但如此，查知府携带所有官兵，部分百姓，出城三百米迎接大军。

顾将军一眼望去，百姓神色各异，多半被强迫拉来迎接的。他眼眸微眯，纵然身后有千军万马，此刻也没了气势。

他目光落在查知府头上，沉声道：“知府大人大可放心，本将军不会占用百姓房屋，安营扎寨一早便选好了地方，就在城北的空地上，天色不早了，知府大人请百姓们快些回去吧。”

查知府一愣，不仅他，百姓也皆一愣，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占用百姓房屋，竟还主动要求去偏僻的空地上安营扎寨？朝廷来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皇上吩咐的？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他这一顾及百姓，百姓们反而犹豫了。

戚荣所乘的马在顾将军身侧，见百姓如此，拉着马上前，低声道：“将军，不如我们……”

顾将军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且看着知府，道：“知府大人，劳烦你带路了。”

即便他未刻意造势，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状态仍压得查知府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