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威敲开门,从院中走出一妇女,妇女探出头来看,左右看着,见了二人,开着门说话:“两位有事?天色这么晚了,看小哥与娘子的样子不像本地人,可是天黑了没有住的地方?”
他们都还没有询问,妇女便主动询问着。
但娘子二字却说得赵子威略微不自然,下意识道:“大嫂,我们不是……”
话未说完,裴无忧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看向妇女,道:“大嫂,我们先前进山迷路了,好在遇到好心人为我们指路,我们才可从山里面走出来,还不知道今晚要去哪里住,不知道大嫂家里有没有空闲的客房借我们住一晚。”
赵子威微楞,但见妇女反而更为亲热,也便不打算解释什么了。
妇女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道:“客房有,有一间,正合适你们小两口去住,等我收拾收拾,你们今晚就在这住下吧,吃晚饭了吗?”
裴无忧跟着她往里面走着,半分也不拘束,道:“晚饭还没吃,怕是要麻烦大嫂了。”
跟着她去客房,扫视一眼。
客房布置简易,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连被子都只有一套。
妇女边收拾边道:“好在你们是对小夫妻,一床被子也足够你们用了,打扫打扫就足够,小娘子你先打扫着,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来。”
妇女刚出门,赵子威便走进来,环视房间内的布置,不由皱眉,想也未想便道:“裴姑娘,今晚我睡地上,就委屈你与我共处一个房间了。”
好像预定好的情节似的,这房间不大,若打地铺,便更没有什么空余的地方了。
裴无忧并未将此事放在眼中似的,铺好床单,道:“赵公子,当初在山洞中也只有你我二人,不也相安无事过几晚,现下寄人篱下,更不必说会发生什么,我并不是很介意。”
并非是她大胆,只是在她的潜意识中,已然形成他除了沈素期之外,什么都不会看在眼里的思维,且他现下的身体,更不允许他做出什么。
她如此痛快,反而显得他有些忸怩。
还未等赵子威再说些什么,恰逢此时,妇女端着简单的晚膳进来,笑盈盈道:“粗茶淡饭,两位将就着用,天色也不早了,我便不打扰两位了,吃完放在桌子上就行。”
说着说着,笑容透着股暧昧。转身朝门口走去,像喃喃自语着:“哎呀,郎才女貌的,像天生一对似的……”
妇女出门之后还顺便带上门,房间内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裴无忧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拿起碗筷,笑盈盈的:“赵公子,快吃饭吧,那大嫂也是无心之言。”
声音亦带着笑意,不管怎么说,那大嫂的话正合她心意。
赵子威见她这般自在,更有些别扭,边在她对面坐下,边道:“裴姑娘,你是个姑娘家,大嫂那话有损你声誉,还是解释清楚得好。”
裴无忧吃饭的动作快且不失优雅,咽下一口饭后,勾唇笑道:“赵公子,这里也无人认得我们,有什么可影响的,再者嘴巴长在她身上,她喜欢怎么说怎么说呗。”
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赵子威一时语塞,闷头吃饭。
池靖卿逼宫的消息在四国间传开,其余三国纷纷派来使者前去祝贺。
明召。
养心殿,明召皇帝侧躺在软榻上,一手揉着眉心,阖着眼眯着,乡公公走进来,见他正歇息着,挥退侍奉的宫女,自己守在旁边。
宫女刚退下,明召皇帝便缓缓睁开眼:“大越二王爷逼宫成功,不日便是登基大典,朕派何人前去较为妥当?”声音敦厚,语气也没有在前朝那般带着危险的气息,像纯粹闲谈。
乡公公跟在皇帝身边三十多年,皇帝的心思一揣测便知道,稍作思量,道:“皇上,小王爷不是已经在大越了,想必他定然会参加登基大典,若再派人前去……”
明召皇帝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缓缓道:“无忌虽然在大越,但只有他一个人不行,且他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也该派人将他带回来了。他在外面怎么逍遥朕不管,但眼下宫里有人等他,他必须回来。”
如若不然,他也不急着让裴无忌回来,这皇权争斗太过激烈,不回来也好。
乡公公抖着拂尘,看了眼皇帝,又什么也未说出口。后者虽未看他,却察觉得到他的视线,道:“有什么就说什么,这儿又没有外人。”
乡公公连连点头:“皇上,奴才斗胆猜测,小王爷这么久没回来,会不会是不想……”余下的话不必说,二人皆心知肚明。
皇帝面露无奈,不由叹息:“无忌这几年玩得厉害,这次在大越不是和一男子走得亲近,他那性子向来便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什么世俗道德也不顾,让他娶祈安,他定然不愿,但朕答应的事情,只有他能替朕完成。”
说到此,盘腿坐起来,看向乡公公,沉吟道:“就派无陌去,督促着点无忌。”明知裴无忌不愿娶,也要硬将两人放到一起,只因这是他的责任。
乡公公对此不发表意见,忽地想到什么,道:“皇上,祈安公主得知可以去大越,先去派人让奴才转告您,公主也想去大越……”
宇文念柔身体不宜长途奔波,她自己也清楚这点,即便如此,仍想跟着去大越找回裴无忌,可见她思念之切。
皇帝不由皱眉,半响,再次叹息:“罢了,随他们去吧。”
池靖远虽被囚禁,却仍活着,百姓见不到他死,便誓不罢休。
“怎么还不杀了池靖远那个杀千刀的!”
“那种人就应该拖出来五马分尸,乱刀砍死!不对,这都不解气。”
“二王爷不是都杀进皇宫了吗?那就早该杀了池靖远,为我们老百姓报仇,现在还没有拖出来斩首示众,莫非二王爷私下里就把人杀了?”
“怎么可能,王爷要杀也要当着我们的面杀,让我们好好痛快痛快,还没拉出来就说明人都还没死呢!”
“快把池靖远拉出来处死!”
“……”
京城大街小巷之中,要池靖远死的声音此起彼伏,隔着厚厚的墙壁都听得清楚。
面具向池靖卿汇报外面的情况,但见他沧桑许多,心下不忍,斟酌半响才问道:“靖卿,池靖远不杀,怕是难以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了。”
大越哪个百姓不盼望着杀死池靖远而后快,京城百姓更是对池靖远恨之入骨,恨不得每个人都对他抽筋喝血,现下知道他就在池靖卿手里,又知道后者必然会为百姓做主,一个个都堵到顾府门口,嚷嚷着要杀池靖远呢。
池靖卿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道:“告诉他们,明天午时在午门前斩首池靖远。”
面具一愣,但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当即点头退下。
翌日午时。
午门前摆着三尺高的斩首台,台上池靖远跪在镰刀下面,身上的龙袍脏兮兮的,长头发披散着,乱糟糟的挡住大半张脸,丧气的垂着头,模样狼狈,哪有办半点往日高高在上那风光的模样。
“哼,你也有今天!”一妇女壮着胆子讽刺着,但见他被铁链子拴着,从菜篮子里拿出枚鸡蛋,朝他扔过去。
“没人性的狗东西,让你死这么痛快真是便宜你了!”又一人骂起来,掏出一把烂菜叶子朝池靖远狠狠一丢,见正打在脑袋上,顿时乐了,又一把菜叶子扔过去。
“怎么还不行刑?这种人多活一刻钟都是多,我要是你,连那么好的皇位都看不住,那我早一头撞死了,还会让人杀?窝囊!”
百姓又是砸鸡蛋又是扔烂菜,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怨气一股脑的扔过去,不多时,池靖远脸上身上都带了血迹,奈何时辰还没到,任百姓怎么着急也都不行刑。
忽地,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划破空气,直直地射在举着镰刀的屠夫的身上,粗壮的汉子顿时倒地,嘴巴直往外冒血。
“杀人了,杀人了……”
“池靖远的余孽来杀人了……”
刚才还叫嚷神气的百姓如受惊的老鼠四处逃窜,只死一人便引起巨大恐慌。
高台上的“池靖远”却没有任何反应,从暗处涌出来二十几名手持弓箭的蒙面男子,朝高台聚拢。其中一人跳上高台,在池靖远身旁跪下,解着绑着他双手的绳子:“皇上,我们来迟了,您再忍忍。”
半响,也未听见回应,不由奇怪,仔细看去:“皇上,皇上?”忽地眼睛一眯,抬起“池靖远”的下巴,只看了一眼便顿时后退,高喝着,“有诈!撤退!”
周围蒙面人皆反应过来,迅速撤退,只还没走几步,便被箭雨射成筛子。但见对面高台上早有人埋伏好,等他们出来,同时高台四周也涌出身穿盔甲的士兵,顾将军带着士兵围剿那二十几人。
几乎一息之间,只剩一人还留有一口气,一士兵上前将人打晕,冲顾将军点点头。
许多没有来得及跑远的百姓见到顾将军的军队,又都从远处跑回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都还心有余悸。
一男子壮着胆子,上前问道:“顾将军,您真的是顾将军?太好了,顾将军,他们都是什么人,不是说池靖远的人都死光了吗?”
刚才那一幕着实惊心动魄,他们这些百姓嚷嚷的欢,可没有几个见过世间的,都被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