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威心中淌过一股暖流,这玉佩是他母亲的遗物,先前是万不得已才拿出来请她去当掉,本想日后有机会再赎回来,眼下裴无忧又完好无缺的拿回来,乃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后者见他无动于衷,拉过他的手,玉佩放在他手心,缓缓道:“我一定会让南离为你医治的,丧气的话都还说的太早。”
赵子威唇角微勾,收起玉佩,道:“那便有劳了,我们走吧。”
两人下楼之时,酒楼之中仍有许多食客在谈论有关武林大会之事。
忽地,一样貌猥琐的男人赶在两人走下楼之前堵在楼梯口,露骨的目光往裴无忧身上打量,语气轻佻笑眯眯的道:“姑娘,先前忘了问你是哪门哪派的,这次参加不参加武林大会。”
这轻佻又不是裴无忌的那种让人毫不反感的,而是那种让人一听就觉得轻浮从而反感的。
裴无忧行走江湖这么久,若连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怕是早不知死在那个乱葬岗了,当下不打算理会,但见他没有要让路的动向,面色微冷;“让开。”
皇室的高傲乃是与生俱来的,气势逼人。
猥琐男人被她这气势一惊,但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壮着胆子,道:“脾气倒不小,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怎么那么没脾气,还是想在自己男人面前表现表现?”
赵子威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看不出是哪门派的,但见素质这么差应不是什么入流的门派。
裴无忧被他那句“自己男人”说得面色微红,一手按在剑上,脸色完全冷了下来:“是又如何,你若再不滚开,老娘可要打男人了!”骨子里刚毅的那面完全展露出来,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是在造势。
对方不知有多少人,若动起手来不知会怎样,且她身后还有赵子威,更不能显露出半分弱势。
但她这气势完全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猥琐男人上前两步,看了眼她腰间的银剑,淫笑着指了指:“就凭这把绣花剑?小妹妹你可真会说笑,大爷我先让你三个回合,也算怜香惜玉……啊——”
裴无忧听他这话越说越离谱,飞起一脚,将人踢飞,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让我?我让你三个回合如何?”
猥琐男人重重砸在地上,顿时从人群人窜出来不下二十个身穿短打的男人,围在他身边,其中一部分虎视眈眈的看着裴无忧。
后者面色镇定,底气十足的冷眼看回去,却暗自心惊,果然不应该贸然行动,这些人一起动手,她解决这几个小喽喽是没有任何问题,但若有人借机对赵子威出手,便难办得多了。
思忖间,肩膀被人按了一下,回头便见赵子威看着自己,眼神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道:“裴姑娘,你只管放手去做,自保能力我还有,别担心我。”
被她护在身后就很让人难以接受了,倘若再因为自己害她畏首畏尾的,他更无法接受。
裴无忧心下一安,点头应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岂料话音刚落,猥琐男人摸着屁股爬起来,“贱娘们,竟然踹老子,看老子不把你拖回去,给我冲,女人抢过来,男人不管死活。”
猥琐男人的话似乎很是管用,周围二十几个打蠢蠢欲动,往楼梯口涌去。裴无忧抽出银剑,还未动手,便见又从人群中涌出十几人,迅速穿过打手挡在她身前,为首的男子眼底带着杀气,冷声道:“公……小姐您先和赵子威上楼,这里有属下处理。”
裴无忧一怔,又迅速做出反应,拉着赵子威往楼上走去。
猥琐男子一见人要逃走,这还了得,盯着赵子威的背影,破口大骂:“有本事你们下来,堂堂男子汉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若是你早一头撞死了!”
裴无忧目光一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射出无影钩,出手之时被赵子威一拉,无影钩偏离几寸,擦着猥琐男人侧脸而过,后者一愣,脸上火辣辣的疼,带着一阵酥麻。
他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上半身僵硬,逐渐下肢也不听使唤,身体重重的往后倒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那男人身后的人皆愣住了,都有些不敢相信适才发生了什么,旋即便是恼怒,不由分说地冲上来。
裴无忧放下手臂,拉着赵子威到二楼凭栏处观战。自打上次在雪山吃亏之后,她将无影钩的每根针都泡过毒水,针针见血封喉。
赵子威一手搭栏杆上,手紧握成拳头,三十几人混战的场面不算大,但从上方看上去却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何况若是从前,那些人赵子威一人便可以解决,何须那么多人费力。
裴无忧留意到他细微的动作,仍看着下方的打斗,道:“那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哪需要人保护。”
纤细白皙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将鬓角的发别到耳后。
赵子威淡淡应一声,未接应这话。
明召的暗卫与不入流的打手,天壤之别,丝毫悬都没有,不出半刻钟,二十几个打手皆趴在地上呻吟着。
裴无忧见下面打斗结束,道:“我们走吧。”边说边走下去。先前她并不想让这些人跟着自己,但现下看来他们是对的,适才若没有他们,事情还不知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侍卫首领见她走下来,先是低头示意,随后道:“小姐,我们送您过去吧。”
侍卫们为她解决麻烦之后,若再拒绝便不好说出口了,裴无忧思量之下便应下来。
一行人离开客栈,那二十几名打手仍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京城。
短短几日,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百姓不再在家中躲着,而是敢于像太平盛世之时出门上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虽皆是小本生意,但与之前相比,好过太多。
也因距离登基大典又近了两日,皇宫中也到处都在布置。
池靖卿行走在皇宫中,思量着政事,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御花园,初雪过后,御花园中大部分花都已经凋零,外围的几株腊梅打着花骨朵,鲜红夺目,若再有白雪点缀,更美不胜收。
梅树林中一道身影穿梭而过,粉白衣裙,桃面粉颊。池靖卿一时恍惚,竟鬼使神差的跟上女子的步伐,跟到一处池塘,女子才露出一双素手,原是捧着一把饵料,到池塘边投喂。
女子撒下一小把饵料,低头看着池中聚过来的锦鲤,竟将自己逗得咯咯直笑。不由又扔出一些,似乎未掌握好力道,上身前倾,慌忙抓住边上的护栏。
池靖卿快步上前,揽着女子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身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素素!”
那女子站稳脚步,还心有余悸的样子,但听有人唤自己,且还是个男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站直身体,后退半步,略微低头,福了福身:“多谢……”
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并不知道对方身份,也就咽下了后半句话。
池靖卿一怔,顿时意识到她并非他的素素。虽外表身形相似,声音却不像,素素道谢时也并不是这语气。
女子见他站在原地未动,略微抬头,只一眼,便是心动。眼底尽是惊艳之色,不由心中窃喜,再次福身:“夙儿谢过公子搭救,救命之恩,夙儿定当谨记在心。”
池靖卿得知此人并非沈素期后,神色淡漠得多,只点点头,便朝一旁走去。
苏夙目光往他身上一扫,但见着他穿一身便服,也未看出身份,却看见他胳膊处的衣料上沾着些饵料,不由抿唇一笑:“公子,你的衣服脏了,都是夙儿不好,害得公子衣裳沾了饵料,不如……”
池靖卿眼底掠过一丝不耐,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淡然道:“不必了。”
苏夙愣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似乎有只小鹿在胡乱撞着,又升起一股好胜之心,快步走回自己宫中,却未回自己房间。
安国派三王爷与怀平郡主前来,三王爷桢温谨,乃是安国当今皇帝的皇兄,三十出头,是真真正正的与世无争,这也是安国新皇登基,他不仅没有被除掉,反而被封王。
桢温谨自打来大越皇宫,极少出门走动,时常在房间中与书、棋为伴。他一日往常与自己对弈,但听吱呀一声门响,不必抬头都知是何人。
“皇叔——”苏夙快步走上前来,道,“皇叔,夙儿向您问个人。”
桢温谨从棋盘上抬起目光,面色儒雅,温声问道:“夙儿是看见哪位公子了,如此心急。”声音缓慢,语气从容。
苏夙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扭着丝帕:“皇叔你太过直接了,”又迫不及待描述着,“夙儿是在御花园看见他的,那人身穿玄色锦袍,看不出是什么人穿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顿是犹豫起来,其他的她有些记不真切了。
桢温谨略微思量:“还有其他的吗?”
苏夙仔细回想着,忽地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有,我当时险些掉进池塘中,他从我身后将我救下,他当时似乎唤着‘苏苏’,我还奇怪他怎么认得我,但之后又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