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忽地反转,漠北铁骑失去坐骑,便与安国士兵无异。且桢温礼出现过后,安国士兵军心大涨,所以现下漠北士兵渐渐弱了下来。
他们越弱,安国士兵情绪便越是高涨。
桢温礼长枪一挑,拓跋硕从马上摔了下来,长矛指地,身体在半空中一旋,落在地上,脚步向后一踉跄。
还未站稳,胸口一刺痛,动作僵硬地低下头,但见沾了血的剑从自己胸口刺了出来。
拓跋硕不敢置信地偏过头,见安国士兵轻蔑地看着自己,心头大怒:“中原人偷袭……卑、卑鄙……”
池靖卿猛地抽出剑,拓跋硕后心喷射鲜血,前者身体后跃了一步,与此同时,拓跋硕的身体重重的倒了下来。
漠北将领一死,顿时,人心涣散,甚至有缴械投降者。
桢温礼看向池靖卿,定睛看清楚,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微不可见地点头,便朝安国的士兵走去。
漠北士兵怎么也不会想到,先前碾压般的胜利,竟会变成如此惨状,且无人知道池靖卿二人的存在。
是故日后在漠北的军队中,竟出现了四皇子桢温礼乃是安国战神的传言。
暮色四合,橘色夕阳余晖洒落而下,穿过树林,枝桠落下斑驳倒影。
夜。
边境,天一黑,便寂静了下来,偶有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为寂静的夜添了一丝生气。
圆月悬挂在天空幕布上,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如一层薄薄的纱,笼罩着世间。
安国军营。
军旗迎风而立,军营成片,一玄色主帐伫立在中央。
北风卷地,风声呼啸。
两名安国士兵在主帐门口经过,稍微放缓了脚步,细听着营帐内的声响。
军帐内,桢温礼一身白衣,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凤眸阴沉。他身前站着一约二十二三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挥开不合时宜的折扇,看着他,缓缓道:“温礼,今天这场战役……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太过自责。”声线优雅华丽,语气浅带一丝哀伤。
桢温礼唇角勾起一米冷笑,面带愠怒:“若非我一时动摇,听信了符相偷袭能够成功的鬼话,那几百名士兵怎会惨死?”
他话锋一转,“陵青,他们当中有过半的人皆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因我一个错误的决定,便丧了性命……”
等他赶到时,已是尸横遍地,即便带回了一些士兵,也无法与损失相比。
陵青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暗道四皇子有勇有谋,却偏偏菩萨心肠,这在乱世之中可是要不得的。
他叹息道:“温礼,事已至此,你莫要过于自责,不妨趁着这次战败,想办法除掉符佑。”尾声带着一丝冷厉。
桢温礼面色稍缓,沉思片刻。
忽地,营帐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桢温礼敛了表情,缓步朝门口走去。
营帐外,池靖卿二人被巡视的队伍围在了中间,其中领队之人指着他,厉声质问:“你们两个是哪支队伍的,为何在四皇子营帐前徘徊?”显然,已注意了他们许久。
池靖卿不慌不忙地道:“你们又是哪个将军所带的士兵,我们二人在四皇子营帐前,自是四皇子安排的。你们一上来便质疑,莫不如我们去与四皇子当面对峙?”话尾提高了声音,语气不卑不亢,其冷静沉稳之态,不由叫人信以为真。
领队见他有恃无恐,瞬间犹豫起来,莫非当真是四皇子之意?可若真如此四皇子叫他们守在门口做什么?
念头刚一闪过,便见桢温礼从营帐中走去,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问道:“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适才池靖卿的声音,他自是听见了的。
领队的还未开口,桢温礼回过神,边走进主帐,边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进来。”语气浅带一丝责备。
陵青站在营帐内,将适才那一幕看在眼里,眼底掠过一丝异样。
池靖卿看向领队那人,后者忙撤走自己的人,并冲他点了点头。
有桢温礼出来证实二人的身份,他们自是拦不得。
面具在门外警惕,池靖卿进了营帐,见还有一人在,看了桢温礼一眼,见他略微点头,心下了然。
桢温礼将他上下扫了一眼,尽管心中疑问颇多,仍是以好友久别重逢的语气道:“二王爷,好久不见。”
池靖卿解开了衣领上的一颗扣子,唇角擒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应道:“别来无恙,四皇子。”语气平缓。
二人皆如处于山水之间,故友重逢,自当酒杯对月,饮酒成诗。
然,此处乃是战场,二人可恍若身处异境,另外二人却做不到此点。
陵青未见过池靖卿,但听闻桢温礼适才唤他靖卿,料想到此人乃是大越二王爷,不由起了戒备之心,将人扫了一眼,看向桢温礼,沉吟道:“温礼?”
桢温礼测过身,忽地想起他还未与池靖卿见过面,介绍着:“陵青,这位是大越二王爷,”看向池靖卿,“靖卿,我兄弟。”
介绍的同时,将每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道明。
陵青的戒备之心收敛了一些,冲池靖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寒暄过后,池靖卿直奔主题,略微思索,道:“温礼,你此次出征,可有符佑同行?”他适才虽在外听到了些,但总归不好拿听到的与之交谈。
提起符佑,桢温礼面色微变,压住心头的不满,应道:“此次的军师便是符佑。”语气透着一丝烦躁,“靖卿,你此次前来,是为了符佑?”
见池靖卿沉默不语,叹息一声,道:“符佑在大越的事情我多少听闻了一些,他此次一回安国,便得到了父皇的重用,现下要除掉他,怕是不易。”
桢温礼也是无可奈何,安国皇帝为符佑安排了四名贴身侍卫,皆是高高手,明着除掉了他定会引起安国皇帝怀疑。
若非如此,此次符佑干扰军政造成了损失,便可除掉他。
池靖卿沉吟一声,耳一动,当即站起身来,环视一眼,问道:“温礼,哪处可藏人?”
桢温礼心下一动,随手指了一处,池靖卿刚走过去,恰好门帘被人拉开。
看着来人,他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符佑先是四下一扫,见只有二人,眼底掠过一丝异色,道:“夜深了。适才听闻四皇子还在与士兵探讨军事,卑职便前来提醒您。您可是军中的主心骨,定要当心身体才是。”
言下之意,他已然知道了适才那两名士兵的事情,桢温礼竟有事情瞒着他,应给他一个交代才是。
岂料桢温礼丝毫没有考虑,当下嗤之以鼻,道:“本皇子若不慎重些,若再出现与今日同样的情况,安国的士兵便无需上阵杀敌,便会被高层的决定害死。”话语中透着暗讽。
符佑面色一变,虽意识到了他这话是何意,却不以为意,道:“四皇子,胜败乃兵家常事,您难道可以保证您的每一次决定皆是正确的吗?”声音一顿,“今日之事,也不过意外罢了。”
桢温礼本便对符佑今日错误的判断有意见,现下听他如此狡辩,怒上心头,温雅的面孔略有愠色:“符佑,几百名士兵因你而死,你却只用胜败乃兵家常事推脱。若符军师您死在了战场上,是否也可称之为意外之事?”声音凉薄,语气全然不似玩笑。
符佑心头一惊,四皇子向来爱兵如子,倘若因今日之事当真记恨上了他……此处天高皇帝,届时他便是求救也无门了。
思及此,脸色一变,警惕道:“四皇子乃是理智之人,今日有了您这话,倘若卑职有朝一日当真死在了战场之上,那便是您指使的。若是被皇上察觉,您还怎么带兵出征?”说着,反而有恃无恐了起来。
岂料桢温礼面不改色,上下扫了他一眼,眼带轻蔑,冷声道:“符军师,您这话反而提醒了本皇子,你这样的人,岂可死在战场那种英豪葬身之地,那不是委屈了您。”
后半句话一字一顿,讥讽之意昭彰。
言下之意,符佑这等人,岂配死在战场上。
符佑在大越做了这么多年丞相,岂会连这点反应能力都无。
当即面色涨红,劈手指着桢温礼,道:“四皇子,卑职乃是皇上的人,岂会故意叫安国士兵去送死,你这样咄咄逼人,哪有一点皇室的风度!”尽管压制着怒意,语气仍是不善。
桢温礼眼眸一沉,扫过他指着自己的手指,眉头微皱,冷声道:“符佑,你身为臣子,劈手指着天家人,便是守了本分了吗?”声音浅带怒意,天家之威严,不容挑衅。
池靖卿站在屏风后,听闻符佑反驳着,眼眸微眯,心中暗生一计。
符佑涨红了脸,最终愤然拂袖离去,营帐中也没了池靖卿的气息。
陵青略微思索,沉吟道:“温礼,大越的二王爷……”
桢温礼抬手打断他的话语,目光落在远处,道:“陵青,我们需要池靖卿的谋略,他也需要我们的人马,单凭这一点,便可合作。”没有什么比利益关系更为牢固。
他沉吟一声,续而道:“且池靖卿虽为目的不择手段,但就他这个人而论,也值得深交。”这话便堵住了陵青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