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声愈发的淡了,沈素期渐渐平静下来,推了推赵子威,垂着眼睑,缓缓道:“见笑了。”
旋即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赵子威怀中落了空,剑眉一皱,道:“素素,你我二人又何必见外。”但见她惊魂未定,叹息一声,“好了,你适才是被梦魇困住了,可做了什么噩梦?”
他虽恼她如此见外,又不忍她受惊,终放缓了语气。
沈素期神色略有恍惚,梦境之中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幕幕的浮现过。
她秀眉微蹙,摇了摇头:“不过是从前的一些事情罢了,自幼家父待我格外的好,时常舍弃办公的时间陪我玩耍,也不过是些女儿家喜爱的游戏罢了。”
梦中沈父仍是青年模样,也不过三十出头,仍是慈祥宽厚的脾性,待她极好,每每她心情不悦,皆会带她出府,带去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那间屋子。
只有两人知道的屋子?
沈素期心头一个“咯噔”……
赵子威见她眉眼间几分怀念,略微斟酌,道:“沈伯父宽厚仁义,又极为疼爱素素你,即便在天上,也定是盼着你好……”
沈素期忽地激动起来,双手把着他的胳膊,杏眸蒙上一层水雾,她唇瓣微发抖,难以平静,道:“赵子威,或许我知道天龙经藏在哪里了。”
赵子威一怔。
二人匆忙出了客栈,未有人察觉到身后一道贪婪且阴鸷的目光。
重返桃乡,沈素期径直朝桃林深处一间草屋快步而去。
赵子威对着草屋有些印象,去年落雨,他与她曾在此共度了一夜。
也因着此处距离沈府较远,才得以幸免。
沈素期一进了草屋,便咳了起来,一手捂着嘴巴,皱着眉头,却未停下脚步。
赵子威跟上前,环顾一圈,此处似乎无人来过,还是从前的模样。见她东翻西找,便也跟着动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赵子威停下动作,见她仍动着,略有犹豫,道:“素素,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此处不像是藏了东西的样子。”
这草屋就这么大,他们近乎翻了个底朝天,仍未发觉天龙经的影子,想必就是不在此处了。
沈素期未停下动作,摇了摇头:“此处原本乃是守林人居住的地方,后来守林人身体不好走了便再也无人来,此处便荒废下来了。
按理来说应无人再会来这里,但我幼时时常与家父一同来此处,每每家父皆会一个人在里面待上一小会儿。
幼时不懂事,只当这也是游戏的一个环节,现下想来,那一会儿的功夫,应就是家父在检查天龙经是否还在原处。且我在梦中梦见此处,并与家父一同来此。”
话音一顿,她眉间略带愁绪,垂下眼睑,淡淡道:“想必是家父在天有灵,为我指引方向。”语气淡淡,且带寂寥。
沈父为她托梦,便是希望她可以找到天龙经。如此她更不能够轻易放弃,势必要找到。
赵子威星眸微转,缓缓点头:“既然是令尊的旨意,继续找便是了,”话锋一转,“只是我们在此找了这么久,仍未有头绪,不知沈伯父在梦中可有何暗示,天龙经的具体位置?”
沈素期眼波微转,旋即闭上眼,将梦中场景缓慢的在脑中过了一遍。
半响,缓缓睁开双眸,道:“在梦中提到这间草屋,也只是外出玩耍之时。回府后便是沈府处于大火之中,家父只教我一人逃走,自己却朝着大火之中去……”
话到了最后,面色略有苍白,微垂着眼睑,教人看不出她眸中神色。
赵子威自知失言,却还未道歉,便听出她话中有不妥之处,问道:“素素,你适才说沈伯父朝大火走去?莫非是在暗示什么?”
若非是她做了噩梦,便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沈素期眼波微转,忽地联想到了什么,提起罗裙,朝土炕走去。在灶坑前蹲下身体,道:“我们翻了这么久,这里还没有找过。”
赵子威星眸微亮,忙走过去,拦下她的动作,并伸进灶坑,在里面摸了半响。
沈素期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见他动作一停,忙问道:“怎么样?”语气透着一丝急切。
只见赵子威伸出手,且拿着一个沾满灰烬的盒子。
沈素期双眼一亮,顾不得盒子上的灰烬,拿出手帕,擦了擦盒子。锁上便挂着钥匙,二人打开盒子,便见一本蓝色册子躺在其中。
忽地,一颗豆大的水珠滴在上面。赵子威心头一紧,不必抬眼,便知是何,缓缓道:“素素,现下东西找到了,沈伯父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欣慰的。”
总归这东西没有落入外人手中。
沈素期吸了吸鼻子,粗鲁地抹了把眼泪。只为了这一本不全的天龙经,沈家满门葬身火海,如今见了此处,她却无半点欣喜,只觉不值得。
但眼下天龙经找到了,总该实现它的价值,否则便当真不值了。
她拿起天龙经,小心翼翼的翻开,但见扉页两行劲瘦字体映入眼帘。
池氏之子,乃真龙也,得此经书,得天下也。
赵子威低声念着,面色一变,道:“也便是说唯有池氏嫡系之子得了此书,才可称作天子,才可叫群臣百姓信服。”语气略带感慨。
池靖远乃谋权篡位才得以登基,池氏嫡系血脉,如今不就只剩了池靖卿一人了吗?
沈素期杏眸浮现轻蔑与讥讽,唇角凉薄,轻哼一声:“难怪池靖远费心费力的要得到此书,不惜毁了也绝不准流入他人手中。
这话一旦被外人得知,也便无人信服他这个‘天子’了。”声音带着凉意。
“还真叫你猜对了,无论如何这书也不能到了外人手里,现下交给本官,还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忽地,一道粗犷且带着得意的声音传来,沈素期心头一惊,忙将天龙经收入怀中。二人皆起身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但见一身穿盔甲的武将模样的中年男子阔迈了进来,周身萦绕一股煞气,双眼如牛眸,面容粗犷吓人,如何看着也不像一武将,反而像一屠夫。
赵子威不动声色地靠近沈素期,压低了声音道:“素素,此人乃是池靖远手下一名武将,原本只是个刽子手,后在池靖远夺位之时杀了两位亲王,立下了功劳,池靖远正是用人之际,便将他提拔上来做武将了。”语气浅带轻蔑,可见他对此人并无好感。
沈素期点头应着,刽子手杀人如麻,此番替池靖远寻找天龙经,想必池靖远料到了有人会先行一步,便要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书带回去。
武将放肆一笑,一手叉腰,看着她,道:“这位公子说得不错,本将军乃是深得皇上重用的田势大将军,怎么,怕了吧。怕了便交出天龙经,本将军便可大发慈悲,饶你二人一命。”肥手摸着下巴,笑容愈发带着****。
沈素期被他看得浑身不舒坦,皱着秀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放过我们二人?田将军许久未杀人,怕是手痒了,岂会放过我们二人,殊不知屠夫还有慈悲之心的道理。”声音凉薄,且带讥讽。
这话不仅揭穿了田势,更是嘲讽了他嗜血的本性。
后者不怒反笑,眼珠滴溜溜的转,目光几乎要将沈素期看了个透,道:“这丫头嘴巴倒是伶俐,只不知在本将军身下是否也能这般刚硬。来人,将他们二人给本将军拿下,女的留个活口,男的只管杀了。”
话到最后,刽子手之本性显露无余。
沈素期一张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但见士兵冲了进来,还算宽阔的草屋顿时拥挤起来。
赵子威将人护在身后,拔剑道:“素素,你身体还虚弱,先到后面去。”语气未有半分紧张,不过是些士兵,他还不放在眼里。
岂料沈素期竟上前一步,拔出青剑,双手握剑,道:“对付这些虾兵蟹将的体力还是有的,你且取下田势的狗头,士兵交给我便可。”说着,握着青剑的手用了几分力道。
田势见她手持青剑,神色稍正,不由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有青剑?”语气不掩意外。
他虽在京城当差,但江湖四大帮派之事大越人尽皆知,青剑既出,便代表了持剑之人身份。
沈素期手腕一转,足尖点地,轻盈地跃起,稳稳地落在士兵之间,青光一闪,士兵几乎来不及呼痛,便没了意识。
她腾出空子,道:“田将军英明神武,还怕了青剑山不成。”说话间,青剑一带,身侧两名士兵倒地。
田势只瞪着眼睛,来不及多言,赵子威迅速进攻,他无暇顾及其他。
狭小拥挤的草屋内根本无法施展身手,是故尽管赵子威二人的身手远远在这些人之上,也只得与众士兵僵持着。
忽地,“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众人齐齐的朝门口望去,只见大门忽的紧闭。
田势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忙上前踹着门,嘴巴里嚷骂着:“开门,老子还在里面,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想干什么!”
赵子威星眸微眯,迅速撤到沈素期身边。
只听门外响起一阵躁动,伴着一道冷硬的声音,“田将军,你为了皇上立下的功劳,本官都记着,你死后本官定会善待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的妻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