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佩该不是坏的吧?
小贩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似的,将另一半玉佩也拿起来:“姑娘,这原本就是一对,您看。”
两只一半的玉佩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个。
沈素期眼底略过亮色,将另一半也拿起来,端详半响。
小贩觉得这买卖有门儿,紧着介绍,“姑娘,这玉佩后面还雕刻着字,您与这位公子买来一人一个配在腰间,岂不正好。”
沈素期将玉佩转过来,但见四字映入眼帘——莫失莫忘。
想来是告诫恋人,紧拌着彼此,莫失去,莫遗忘。
她正看着,池靖卿上前一步,问道:“这玉佩怎么卖?”
小贩脸上笑意深了几分:“不贵不贵,这一对只要十两银子,这玉佩是次要,寓意才是美好着,公子花钱买个好兆头,十两银子也不亏。”
小贩满口好言,池靖卿拿过玉佩,唇角带着浅笑:“这玉佩用的是极下等的玉石,也只有这寓意值些银子。”
小贩干笑几声,面上多有尴尬。
沈素期听他这话还当是要讨价还价,却见他从袖中掏出一银子,放在摊位上,顿时看向他。
待走远了,才拿着两半玉佩,问道:“靖卿,你既然知道这玉佩不值钱,为何还给那小贩那么多银子,我们此次来扬州,带的银子也不多。”
池靖卿拿过一块玉佩,极为自然的系到腰上,如墨玉的眼眸中说不出的宠溺,道:“素素喜欢便是值得,何况它的寓意我也喜欢。”
沈素期莞尔一笑,看向前方,倏然想起什么,道:“我爹爹曾经说过,若是有了心上人,只要是与那人有联系的东西,哪怕一文不值也是最好的,定要****夜夜带在身上。”
池靖卿一手摸上腰间的玉佩,听她将话说完。
沈素期伸手去接飘落的桃花,目光染上些许怅然:“娘亲去世的早,爹爹便睹物思人,向来最是能体会其中的滋味,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爹爹虽取了续弦,但心中仍念着她娘亲。
池靖卿听她将话说完,一手搭在她脑袋上,慢慢转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们与伯父伯母不同,我们不必睹物思人,我就在你眼前。”
沈素期拍掉他的手,朝前方走去:“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想起我爹爹的事情了。”
“我们在此处逗留几日,便去琼玉城。”池靖卿牵着她的手,“去告诉伯父伯母,你嫁给一个会照顾你一生的人,也让他们放心。”
沈素期一怔,抿了抿唇:“只可惜母亲在我年幼时便去世,我有些不太记得她的墓地,父亲葬身于火海,无处祭拜。”话尾略带叹息。
的确如此,她连祭拜都无处祭拜,何尝不悲伤。
池靖卿偏头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倒也不是那么绝对,先去了再说。”
话音刚落,沈素期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身侧想起躁动,细听之下,似乎还与他们有关系。
“我看着这位公子怎么这么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看着那位姑娘也觉得眼熟,但看着怎么都不像我们这的人。”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先前来帮我们治理洪水的二王爷吗?听闻二王爷登基了,那不就是……”
“皇上!”
“天呐,皇上来我们扬州了,我们快去拜见皇上。”
池靖卿也终于听清楚周围人在议论什么,朝旁边百姓做出噤声的手势,好在百姓还算是配合,只默默让出道路,却未围上前来。
沈素期压低声音:“靖卿,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被这些百姓盯着……”即便他们是善意,但仍十分不自在。
池靖卿带着人走到一处拐角,绕了远路,这才返回水上客栈。
沈素期打了个喷嚏,走到床榻边坐下,忙脱下鞋袜,拉过被子:“扬州虽然好,但都是见过我们的人,还有些不自在。”
且他们没有带随从,若被有心之人盯上,只怕是要招惹麻烦。
池靖卿从小二那里要来一壶热水,倒一杯放到她手中:“好,明日我们便走。”
沈素期唇角化开笑意,抿一口温水,只听雨滴拍打窗纸的声音响起,室内又降下几度。
三月的雨来去匆匆,不多时便停下,雨后的扬州虽没有如烟的柳絮,却透着一股沁心的干净。
翌日,天晴。
扬州从被一条河贯穿,池靖卿租了条船,眼下在船头划动浆,船周边荡开层层涟漪。
船舱中铺着厚厚的毛毯,沈素期躺在毛毯上,慵懒的眯着眼睛看向池靖卿:“船夫,你没吃饭呐,船划的这样慢要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她语气带着戏谑,声音又懒懒的,实在惬意。
话音落,半响未听到回应,你这眼睛瞥了他一眼,声音比适才抬高几度:“你还敢装哑巴?”
又是未听到回应,她探出脑袋,刚看一眼,便见一黑影压下来,当即弹坐起来,干笑两声:“那个……没人划了吗?”
边说着,目光绕过他朝着船浆看去,但见船浆竟插在水里,纹丝不动!一时之间变得有些无语,这要多大的力气才能用这种方法让船稳固。
池靖卿在她面前蹲下身,道:“这船划的好像没吃饱饭一样,我便让它歇歇,恰好我也吃点东西。”
沈素期看着逼近的人,看在船的边缘,悻悻然的道:“那个……我们临走之前不是带了食物了,我去帮你热热。”
“不必了。”池靖卿黑眸深邃,与她距离不过几寸之远,“这个是精神粮食。”
沈素期脸蛋微热,抿了抿唇,还未来得及开口,唇上一凉。她脑海中顿时响起警铃。
此处荒无人烟的,倘若自己被先奸后杀又扔进水中,岂不是要被泡烂了……
池靖卿缓缓睁开眼睛,但见她睁着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眉头微皱:“素素,你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沈素期干笑着摇头:“没、没什么。”顿了顿,“我看外面或许会下雨,不妨我们快些赶路,否则水涨船高的,多危险啊……是吧。”
池靖卿敲了敲她的脑袋,坐在她对面,道:“今日不会下雨,何况我们也只当游山玩水了,也不急着赶路。”
沈素期松了口气,挪到船尾,拿出带着的点心:“喏,路上只有这些。”
池靖卿瞥一眼那干巴巴的干粮,眼底满是嫌弃,起身走到船头,拔出船浆,划到岸边,又回身朝沈素期伸出手:“过来。”
沈素期搭着他的手上了按,但见他将船上的毛毯拿下来铺在地上,毫不客气的坐上去。
池靖卿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脱了外袍,又回到船上,慢慢划动着。倏然,手上匕首一闪,刺入水中,又抬起来,那匕首上便多出一条六七寸长的鱼来。
整个过程也不过在一眨眼之间,反复几次,船头堆了一小山的鱼。
他划动船回到岸边,生起篝火。沈素期挪动到篝火附近,顿时暖和许多。
她看着浑身是血的鱼,略微嫌弃:“啧啧,总比没有的好。”
池靖卿看她一眼,将鱼洗干净,去掉内脏,架在篝火上烤着。
周围静谧,唯有篝火啪啪作响的声音。此处没有勾心斗角,宫廷院囿,犹如平平常常的夫妻,过着平淡的生活。
沈素期偏头看着他染上篝火的侧颜,心下一暖。即便这样长久下去,她亦愿意。
只是这样的时光终究是短暂且宝贵的。
池靖卿虽未看她,却察觉到她的目光,道:“素素,你若喜欢,我们便时常出来。”
沈素期被戳中心思,干笑两声:“难不成你不顾皇位了?那么多人都在等你呢,偶尔出来一次也就罢了。”说罢,吸吸鼻子,“什么味道?”
池靖卿正煽情,忽闻一股焦味传来,下意识朝篝火看去,忙上前将鱼拿下来。鱼的一面烧成黑色,另一面却还带着水,显然没熟。
他轻咳一声:“我们重烤吧,这个不要了。”说着便要将这鱼仍进篝火里,被沈素期迅速截下来:“这不是还能吃吗。”
她撕下一小块放进嘴巴里,当即皱了脸,撇撇嘴巴,又扔进篝火里。
池靖卿嘴角微抽,她这举动反而更像是在笑话他。旋即轻笑一声,又放上几天鱼,时而翻动着。
不多时,鱼香味传出,卖相虽不是很好,但好在熟的均匀,都可以吃了。
池靖卿优雅的撕下一口,咽下后,道:“素素,这便是所谓的熟能生巧。”
他说的一本正经,沈素期憋着笑,连连点头:“是是是,熟能生巧嘛,失败个三两次也不足以挂齿的。”
池靖卿假装没有听到这话,慢条斯理的将鱼吃掉,鱼骨头扔进篝火里,便在她身边躺下,拿着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天黑有些凉,这附近也无人家。明日还要尽快赶路才是。”
沈素期蹭到他身边,睁眼便可看到如河的繁星。她道:“还有几日的路程,我们凑近些不就好了。”
实则是她出了皇宫便不愿回去,尽可能的拖延下去,越久越好。
池靖卿将人揽在怀中,只应一声,便未再开口打破这短暂的宁静。
篝火作响的声音仍在耳侧,流水潺潺,天空无月,唯有星光洒在二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