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陈元所料,芸析在苑中跪了不到半个时辰,见陈元并没有打开房门劝阻的意思,起身揉揉发疼的双膝,独自回了紫兰苑。
火辣辣的太阳仿佛要把紫兰苑中的花草全部晒死,就连池塘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也被晒得毫无精气,芸析躲在自己房中,不断涌出的泪水在瓷枕上形成一个小水砀。
或许是哭的累了,她竟在床上睡了过去,夕阳尽落,再次醒来,那张倾城的脸变得极为憔悴,发间也出现些许银丝。
真的要嫁给那个素不相识的人儿吗?犹如金丝雀一样被人困在樊笼里悉心调养着,等待着成长到最美那一刻,送到买家去继续供人玩弄观赏?
“不,我不要…...”
芸析猛地从床上坐起,震耳的埋怨声响彻整个紫兰苑。
听到惊呼的惜春惜红二人急忙放下手中的杂务,赶到芸析房前听候吩咐。
她不想嫁到那金碧辉煌我王府之中,她只想和普通人一样,在这豆蔻芳华之中寻找一个自己深爱着又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可是她不能。
她不想用死来结束这段被注定的姻缘,准确的说,她不敢死,她很怕死,自从七年前紫兰苑着火差点将自己和香儿两人烧死之后,她再也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她怕死,很怕,很怕…
“逃…...”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只要逃出去两三年,躲过两家约定的婚期,她便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
“对,准备一下,明天就逃。”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芸析连忙起身,找出许久未用的包袱,将自己喜欢的衣服鞋子一股脑全部塞到包袱中。
“噌噌噌…”
“姐姐睡了吗?”
门外传来香儿的唤声,芸析连忙将包袱扔到衣柜中,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上,她不敢出声,虽然她和香儿情同姐妹,但她知道,香儿最衷心的是爹爹和娘亲,要是知道自己准备出逃,定会叫人阻止。
房外的敲门声再度响起,见房中没有反应,便安静了下来。
芸析将桌上几支首饰放到包袱中,安心的躺在床上,等待夜晚的来临。
不知不觉又睡了一觉,月明高空,苑外响彻着昆虫的鸣叫。
芸析起身将房门打开,见门外没人,拿起包袱就往偏门走去,偏门是下人出入的门,此时只有那里没人把守。
合上偏门,顺利的出了府,望着清冷的街道,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咚咚咚…咚..咚…咚…...”
“天干夜燥,小心火烛…”
街道上传来打更的声音。
芸析轻叹一声,在茫茫的街道上瞎晃起来,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如其它闺中女子一样,未出嫁前多是在屋中刺绣栽花,学习琴棋书画,少有和外人打交道,除了陈府,她真想不到可以容身的地方。
时间有时候是个折磨人的东西,月高夜寒,她穿的有些单薄,瑟瑟的走在街道上,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城门。
城门内已经有许多商队在此等候,芸析感觉自己被数百双眼睛注视着,不由浑身发抖。
周围都是商队,一些来城中办事,昨晚没来得及出城的农家靠在城墙,显得甚是可怜,她穿着一身霓裳站在其中,却是有些显眼。
卵时初,天色渐渐亮起来,街道两边的商铺陆续打开了房门,天边泛起红光,守门的士兵睡眼迷离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士兵中的首领上前将城门的大锁打开,里里外外等候开城门的人流不断涌出涌进。
芸析城门前徘徊,不知该去往何处。
一直守在城门便等候生意的车夫见芸析迟迟不出城,以为有了生意,连忙走上前去询问。
“小姐是要寻马车吗?”
看着眼前面相庸老的车夫,芸析不由想到府中常载着娘亲去天云寺的老仆来。
“是的,麻烦你载我去天云寺。”
想来想去,自己出城去得最多的只有天云寺了。
“姑娘,天云寺离苏州城可有不短的距离,这价钱…..”
“价钱好商量,你将我送到天云寺,自会给你个公道的价钱。”
“那好说,姑娘上马车。”
车夫急忙将马车牵过来,芸析二话不说上了马。
马车缓缓向天云寺的方向驶去,坐在这装饰简陋的马车之中,芸析开始谋划着自己的逃婚之路。
按照爹爹所说,自己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要出嫁,那她至少要躲上两年才能逃脱婚期,只是这一走怕是会给陈府惹上不少麻烦。
不过娘亲和那韩王的小妾亲如姐妹,爹爹和韩王又是旧交,应该不会太为难陈府吧。
可是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一直在天云寺待着?娘亲每个月都会到天云寺烧香,与天云寺住持又是旧识,自己在天云寺注定会被发现,除去天云寺,自己真的无处可去。
此时的她不禁后悔起来,应该先找到容身之地再出走的,如今这一出走,再回去肯定会被陈元派人严加看管,届时想要再出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要不去徐州吧,大哥在那里,大哥和爹爹有些间隙,但还不至于不认我这个妹妹,况且利用大哥和爹爹的间隙,说不定还能让大哥帮自己躲过婚期。
芸析谋划许久,却又放弃了心中的想法,她只知道大哥陈青云入赘到了徐州,但是陈青云具体在徐州哪里,入赘到谁的府上,这些都一无所知,去徐州寻他就像是大海捞针。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驶上山腰,芸析醒过神来,稍稍整理衣装,准备去找慧行,看慧行能不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姑娘,天云寺到了。”
马车停止抖动,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芸析下了马车,从身上找了二两散银递给车夫。
二两银子一般的车夫要累死累活三两天才能赚到,这车夫方才还以为芸析是去城中投奔亲戚却被踢出门的乡下女子,此时见她出手阔绰,不由改变自己的想法,连连躬身道谢。
芸析不在理会将马车停在马场的车夫,径直朝天云寺大门走去。
天云寺外大门紧闭,熙熙寥寥的香客站在寺门外等候,寺内传来似有似无的吟唱。
“太阳都出来了,这天云寺怎么还没开门。”芸析埋怨一声,稍有不悦的站在一旁。
不远处的老妪听到抱怨,微微打量片刻,以为抱着包裹的芸析是从远处赶来的,便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天云寺中的师傅们每天早上都要做完早课才会开门接待香客,姑娘大老远的跑来,定是有要事托菩萨帮忙,在等几刻钟也无妨。”
芸析闻言,心中微微吃惊,以前陪娘亲前来都是接近晌午,倒是不知道天云寺还有早课后才开门接客一说。
朝着老妪行一谢礼,“敢问婆婆,还有多久才会开门。”
“快了,巳时一到就开始迎接香客,姑娘若是有急事,老身让你先行便是。”
芸析明了的点点头,安静的在一旁等待。
天上的太阳已经照射整个大地,方才还觉得生冷,此时却感到浑身灼热。巳时刚到,天云寺的大门边缓缓打开,在门外等候的香客有序的朝佛堂走去。
“姑娘怕是初来,认不得路,要不老身带你前去?”
一旁的老妪出声关心到。
“谢谢婆婆,小女子认得路,就不劳烦您了。”
芸析出声婉拒,老妪点点头,提着自己带上的香烛向寺中走去,芸析尾随在后,轻车熟路的去空明院寻慧行。
还未踏入空明院,便见慧行朝自己走来。
“我说芸妮子,你这背着包袱是准备干嘛,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慧行出声打趣,见芸析眼眶中有泪珠在打转,一脸嗔笑的脸煞间变得严肃,“你还真离家出走啊。”
“给我找点吃的,我待会儿再给你说。”芸析声音中带着哭腔,小手不停摸着扁平的肚子,她从昨日中午带现在都没进食,早就饿得不行了。
“那正好,我也没吃早饭呢!”慧行转身望向身后一正在扫地的僧徒,大声唤到,“智德,你去让厨房多做些斋饭,送到我禅房去。”
“是,师叔…”被唤作智德的僧徒应声离去。
“你可别哭啊,你要是哭起来我这空明院就得乱了,走走走,去我禅房坐下慢慢说。”
慧行说完,朝自己的禅房走去,芸析连忙跟上。
两人刚到禅房,被换作智德的僧徒便端着半盆玉米粥来到禅房,将提篮中的几个素菜摆在桌上后便在慧行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慧行往碗里盛满粥,递到芸析身前,“说吧,又怎么了?你上次出走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今天怎么又有兴致离家出走?”
“哎……”芸析仿似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长叹一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
“这不挺好的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快十七了,要是普通农家的女子早就嫁出去了,况且你嫁的是忠义王,好歹也是个王爷,享受一辈子的繁华有什么不好的?”
芸析无奈的看着慧行,感情这种事情,和这种自小就吃斋念佛的人是讲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