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析拆开信笺看了看,第一封是香儿写的,信上简单概括了香儿自离开锦绣阁后这段时间的经历。
先是在城中被人贩子拐卖到一户农家当媳妇,从农家逃出来后又被另一堆人贩子抓走,几番转手后被一户渔家收买,渔家几兄弟想要对其强行不轨,刚好被秦淮河的水提督撞见。
当时水提督刚接完锦衣卫宣读的圣旨,她在船上被人绑着,身体裸露,救下她的锦衣卫看到背上的胎记,说知道自己爹娘所在,而且一直在寻她,想要带她回去。
对于自幼无父无母的香儿来说,找到生父生母一直是埋藏在心底的大事,本想先回来通知芸析再去,但锦衣卫宣读完圣旨就要回京,要香儿即刻随他们启程。
香儿思来想去,还是跟着一行人上了路,毕竟锦衣卫是由皇帝亲领的,香儿相信众人不会说谎。
既然生父生母在寻她,锦衣卫这些人也一眼认出自己身上的胎记,那自己的生父生母地位定然不低,香儿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帮芸析弄倒江家。
第二封信是李括亲笔写的,信封上写的是惜红的名字,但上面大多是关于江建明给陈府罗织的罪证。
亲王之子除了嫡长子世袭祖辈的封号外,其它后裔大多都封县子或者县主,李括因其文韬武略深得皇室的兄弟姐妹们喜爱。
他的王位是李世民在位时册封的,虽然是个毫无实权的王爷,却也是如今皇室中亲王之下屈指可数的王爷之一,都为从一品,但其威望比起县子来可是大得多。
李括在信上的意思是知道陈元当初偷天换日的事情,就连长得和芸析相貌相似的女子,也是他故意安排到农家给陈元准备的,六月初六会亲临锦绣阁,如果芸析在锦绣阁的话,希望她出来一见。
“六月初六……”
芸析将蜡烛点燃,把两封信烧成了灰烬,这是她养成的习惯。
至少芸析知道了两件事,一是香儿没死,还有可能是皇帝身边红人的子嗣,二是当初淮南王帮过自己,知道自己没死,刻意派人来寻她。
“还有一个月,你要不要见见王爷?”
“届时在做打算吧!”
芸析想起被李括欺负的日子,后背不禁发抖。若不是李括的几句话暴露了自己的婚事,自己也不会离家出走,以当时那个自己的性格,怕是会哭着闹着要和刘氏一起死,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苟且偷生。
“赵家庄的小院你就别回去了,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在锦绣阁待着,小王山我会找人去打理。”自香儿出事之后,惜红在也不敢让芸析回赵家庄,生怕出个好歹。
芸析微微点头,经过此事,她也不敢孤身住在小院里,至于灶中藏的银两,她倒不担心有人前去偷盗。小院修建的极为简陋,做饭的灶是用土坯堆积而成的,整个院落都显得贫穷,谁没事儿去挖别人的灶头呢。
“那你好生歇息,我还得去安排下过几天拍卖会的事情。”
惜红将手上的半个橘子放到芸析手中,“淮南王的事儿妹妹慢慢想,要见的话我想办法帮你安排。”
芸析看着惜红的背影,心中一阵暖意,如今的惜红做事干净利落,又顾得周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胆怯的惜红了。
惜红一走,芸析便开始沉思起来,她和淮南王相处不过几天,淮南王为何会出手帮自己呢?他想要见自己,又会出于什么目的?
是因为当初打扁了他的鼻子想要找我报仇?如果他要报仇的话早就寻人报复自己了,再说,堂堂王爷,气度怎么会这么小。
那是因为当初透露了自己的婚事,害得自己出逃感到愧疚?这就不可能了。
难道是因为本姑娘轻薄了他一下,他便想纳我入他的王府,当他的小妾?呸呸呸,想什么呢,打死也不可能。
芸析心中矛盾,始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唯一让他确定的就是淮南王李括知道她没死,也不会暴露她,只是不确定她现在身在何处,不然信笺也不可能先交给惜红。
芸析使劲摇摇脑袋,想要将脑中那些恼人的思绪全部清空。
奴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阁楼之中,看到躺在软塌上的芸析,泪汪汪的冲了过去。
“三姐……”
奴儿朝着芸析的身子就扑了过来,还未回过神来的芸析顿时感到浑身剧痛。
“我的小祖宗,你快起来,姐姐现在浑身疼的要紧。”
芸析强忍着疼痛喊到。
“奴儿不,奴儿想和三姐在一起…”
芸析缓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的痛感小了些,勉强支撑起身子,把死死抱住自己腰间的奴儿抱到身前,轻抚奴儿的小脸。“怎么啦?”
只是淡淡一问,徘徊在一双大眼睛中的眼泪便哗啦啦的留下来。
“奴儿不想学琴,不想写字,奴儿想和怜秋姐姐玩……”
芸析将奴儿抱到自己怀中,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奴儿乖,只有学好琴棋书画才能帮姐姐打理锦绣阁,才能出人头地,知道么?”
“奴儿不要不要打理锦绣阁,不要出人头地,奴儿想爷爷,想四姐,奴儿要回家......”
奴儿骄横一句,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姐姐跟我走,我们去找四姐,我要带上你和四姐去找江南。”
小手不停的拉着软榻上的芸析,仿佛下定决心离开一般。
“姐姐走嘛…”
奴儿终究是个孩子,太过柔弱,芸析反手抓住奴儿的手腕,微微弯腰就把奴儿从地上抱回了床榻。
“三姐不和我去,我去找四姐,我和四姐去找江南,找到江南我们就可以在哪里住,就不用再受这些恼人的折磨了。”
奴儿左右挣扎着,想要挣开死死抱住自己的那双手。
“放开我,三姐你自己不去江南,还要拦着奴儿和四姐一起去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让奴儿继续在这里受苦,我要告诉四姐,让四姐教训你。”
奴儿苦苦挣扎着,坚毅的小脸透露着成人也少有的不屈。
“奴儿想去找江南,想去找爷爷对么?”
芸析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涩涩的问到。
“当然,爷爷肯定在江南等奴儿,他一定是老了,老的走不动了才不回来接奴儿的,爷爷对我可好了,三姐要是愿意和我一起去找爷爷,爷爷一定会对你一样好的。”
“知道爷爷为什么会先去江南么?”
“奴儿不知道…”
“因为你爷爷听话,学的东西多,懂的事情也比你多,江南的人请他去做客了,可是奴儿总是调皮,江南的人都不喜欢调皮的孩子,爷爷没有办法才把你留下的。”
芸析撇过头去,迅速擦掉眼角的泪水,继续瞎编着故事。
“奴儿要听话,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受到江南的人的喜爱,江南的人们都喜欢会琴棋书画的孩子,你要好好学习他们才会来找你,才会带你去找爷爷。”
“可是奴儿不想学,怜夏姐姐好凶,动不动都打奴儿,还不让奴儿吃东西。”
奴儿心情平复下来,不在挣扎,不屈的小脸变作一副委屈。
“奴儿还记得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么,爷爷向别人讨东西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会骂爷爷,但是爷爷没有抱怨,因此爷爷才能给你包子吃,才能让你不挨饿,现在奴儿就和爷爷当时一样哦。”
奴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芸析长舒一口气,总算把这烦人的家伙解决了。
“那现在奴儿回去找怜夏姐姐好不好?”
“怜夏姐姐如厕去了,让我和怜秋姐姐休息一下,下午再去…”奴儿嘟着小嘴,心中对怜夏怕的要紧。
“对了三姐,四姐呢,奴儿好久没有看到四姐了,奴儿好想她。”
“四姐在家里有事,要很久很久才能过来看奴儿,四姐已经给我说啦,她说很想很想奴儿,只要奴儿听话,等奴儿长大以后就带奴儿一起去找江南。”
芸析拿起桌上提篮中的一个橘子,剥好后一瓣一瓣的塞到奴儿嘴里。
“奴儿想吃糖人,想吃桂花糕…”
奴儿满口橘子,口齿不清的说着,口水滴落到芸析的裙摆上,芸析连忙拿起手帕擦了擦。
“奴儿认真和怜夏姐姐学习,学得好姐姐就帮你买。”
奴儿连连点头,起身跑了开去。
“奴儿要去哪儿?”
“我去把怜夏姐姐让我抄的书抄完,奴儿要听怜夏姐姐的话,要去江南……”
声音渐渐消失,芸析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她不想欺骗奴儿,更不想让奴儿受到伤害,如当初刘氏一般,她必须为这个可怜的孩子筹谋一条出路。
“迟早有一天她会发现这里就是江南,她会恨你的!”
惜春将手中的被单递到身后下人手中,这些棉被都是新的,想必是芸析和吴怀卿折腾的太疯狂,原来的棉被已经无法再用罢。
“不会的……”芸析淡淡的回道。
“为什么?”
“因为当年我和她一样,但后来我发现,我永远恨不了那个人。”
“是谁?”惜红好奇的问道。
“我爹…”
两人陷入沉默,往事再提,芸析不在感觉痛苦,更多的是一种抹不掉忘不了的回忆,给她欢喜让她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