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爷爷的身子好了,书梦便去苏老将军府上帮姐姐打探,无论是与不是,待姐姐来到京城之日,书梦定当给姐姐一个答复。”戚书梦是真心想和芸析结交,故此毫不推辞。
“那就拜托妹妹了。”芸析心中稍安,举起酒杯道,“圆圆来京也会第一时间到妹妹府上拜访,在此先祝戚老侯爷早日康复,长命百岁。”
芸析说完,又是一杯下肚,再度斟了一杯,朝正独自喝着闷酒的任无趣敬了敬,道,“任公子,当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若不是任公子在,想来我此时应该躺在床上养病才是,另外任公子与书梦妹妹的情义,圆圆也放在眼里,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提前通知圆圆,圆圆定会让锦绣阁给两位备上一份大礼。”
“啥都不说,先谢了……”
任无趣一脸堆笑,红肿的小脸凸起,就跟街上卖的瓷娃娃一模一样,引得戚书梦连连失笑。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要还是这幅德性,不等叔伯们动手,本宫亲自把他赶出侯府大门。”戚书梦嗔怒着,掩饰不住脸上那抹羞红。
“我改,我改……”
任无趣不满的回着话,心中郁闷,朝芸析敬了敬,满满一碗杏花村,咕噜几口便饮到肚中,芸析也随之喝了下去。
时间缓缓流逝,众人有一句每一句的打闹着,没过多久,近二十斤的酒便喝得差不多了,任无趣、戚书梦和芸析三人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其它人倒是自持下人身份,知道要保持头脑清醒,所以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些。
深夜,众人被护卫带回了各自的房间,芸析脑袋昏沉,只感觉漠北将自己丢到了床上,随即便没了知觉。
“头…好痛……”
不知何时,芸析从昏睡中醒来,有些口干舌燥,连忙起身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走到桌前,拿起茶壶痛饮好几口,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望向窗外,天边已经露出晨光,火红的朝云遍布东方,独自在床边坐了许久,缓过神来的芸析开始收拾,换上了许久未曾穿过的粗布衣裳,打扮一番,准备去找惜春。
“姐姐……”
刚打开房门,便见奴儿正独自坐在厅中翻阅书卷。
“姐姐今日起得真早,从未见过姐姐起的这般早呢!”
奴儿合上书,一脸欣喜的望向芸析。
“你这鬼灵精,姐姐睡醒了,自然要起来。”
芸析朝芸析走过去,伸手抱住坐在床榻上的奴儿,“妹妹你呢,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奴儿一向起的很早,一般时候都会在这儿点上烛台,看上半个时辰的书,等夏姐姐过来给奴儿安排功课,只是姐姐一般起来的时候,辰时已过,那时奴儿已经在楼下做功课了。”
奴儿说着,又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到芸析身前,“这是紫姐姐让我转交给三姐的信,说是书梦姐姐写的。”
芸析闻言,连忙打开接过信,仔细看了起来。
信上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告诉芸析,当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们已经走了,希望芸析不要挂念,还让芸析以后抽时间去京城,她会带着芸析一同游玩。
“书梦姐姐是个好人,奴儿本来想去送一送书梦姐姐和那个大哥哥,可紫姐姐说信件是她守夜的时候书梦姐姐便交给她的,让她今日才交给三姐,我在阁里找了一番,也没看到书梦姐姐的影子。”奴儿一脸认真的说着,任由芸析抚摸着秀发。
芸析心中微叹,本来还想先送戚书梦一程再去祭拜,想必书梦是不想接受离别时的伤感,故此才先行一步吧,这个朋友,芸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喜欢。
如今的奴儿,可比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奴儿要懂事的多,虽说身上依旧留存着这个年纪应有的顽皮和拗性,但很多道理,要比同龄人的领悟要高得多,自觉性也很强。
芸析也曾派人打听过奴儿的身世,却一直没个头绪,正如奴儿所说,在她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庐州城里一名乞讨为生的老者收养了,此后二人一直靠乞讨为生,城中几个成了乞儿的弃子不懂事,时常来戏弄她和收养她的老者,有个自称小七的乞儿也在其中。
虽说没事就来挑弄老者和奴儿,不过这个小七对奴儿和那名老者也很是照顾,只是这个唯一和老者熟识的小七,在三年之前的饥荒中已经死了,和收养奴儿那个老乞丐一样,就连尸骨都不知道在何处。
“要不今天不做功课了,随姐姐出去走走,姐姐给你买好吃的。”芸析心中生怜,这么小的孩子,受的苦太多了。
奴儿闻言,先是一脸欣喜的望向芸析,片刻之后,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来,紧捏着手中的书卷。
“怎么,鬼灵精今日转性了?”芸析打趣一声。
“姐姐,虽然我小,但道理还是懂得一些的,这段时间一直在玩儿,奴儿已经许久没有认真做过功课了,大姐、水姐姐、夏姐姐,还有芍药姐姐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我和秋姐姐身上,奴儿不想让他们失望。”
奴儿说着,声音更加低落,“刑阁的况哥哥比我大不过五六岁,但况哥哥当初可是考得过举人的,现在又是刑阁的阁主,况欣姐姐看起来也和我年龄相仿,但况欣姐姐所知道的也比奴儿多,奴儿自知地位低贱,若是没有姐姐的照顾,根本不可能和况哥哥他们相提并论,所以奴儿要好好读书,不能辜负姐姐们的期望……”
“我的好奴儿……”
芸析长叹一声,心中又是苦涩又是安慰,锦绣阁这种地方,任是再天真的孩子来到这里,要不了多少时间,心性也会快速成长起来,她不想让奴儿这么快就接受现实,可是又不得不逼着她早些看清现实,毕竟这个世界,懦弱无知是没有好处的。
“姐姐……”
奴儿低低沉吟一身,抱住芸析的细腰便嘤嘤抽泣起来。
“大清早的哭什么哭,要哭待会儿到了坟前在哭。”一旁传来惜春的低声埋怨。
芸析随声望去,只见惜春和她一样,穿着的那当初在赵家村住时所穿的布衣,身上那些金玉做的首饰不见踪影。
听见惜春的喝止,趴在芸析怀里的身子顿了顿,竟然真的停止了哭声,脑袋在芸析怀里使劲摇着。
芸析笑了笑,这娃娃,倒是真的害羞了。
“待会儿和姐姐一起去祭拜爹娘吧。”芸析拍了拍奴儿的背,声音依旧低微,生怕吵到别人,毕竟阁里还有大部分人睡着呢。
“爹娘?”
奴儿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不解的望向芸析。
“嗯,是姐姐的爹娘…”芸析顿了顿,认真道,“也是奴儿的爹娘。”
“时候差不多了,该带的都带上,待会儿大家起来我们就不好离开了。”
惜春出声提醒一句,“要不我去把大姐也叫上?”
“你去问问吧,我先带奴儿收拾收拾。”
芸析淡淡回着话,将奴儿抱到房里,找出原来在赵家村时给奴儿做的衣裳让她换上,毕竟在锦绣阁的这身打扮,在路上太容易招人注意了。
为奴儿收拾一番后,芸析又找出早就准备好的纸钱香烛和一些瓜果,带着奴儿回到大厅,见惜春独自一人站在厅中,不解的问道,“大姐呢?不想去么?”
“不是……”惜春摇摇头,“大姐并不在房里。”
“罢了,我们先过去吧。”芸析不以为意,惜红操劳锦绣阁,这么早起来去处理事务也是常事。
惜春应声,三人下了阁楼,帮着锦绣阁拉粪水的赵庆早已在偏门等候。
惜春变化不大,奴儿虽说长高许多,但大致的轮廓还是没变,即使没见过几次面,不过这种大人物,赵庆还是记忆犹新的,见三人走来,赵庆连忙赶上来迎接。
“惜春姑娘,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可好?”
“一切依旧,倒是赵大哥,几年不见,你这队伍可是壮观的很,倒是羡煞春儿了。”
路边约莫有八九人,皆是和赵庆一样牵着牛车,除了赵庆的牛车是空的以外,其它牛车上都摆放着一桶桶刚从锦绣阁搬出来的粪水,惜春脸上露出些许吃惊之色,毫无昨日那种贵妇的傲气,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小人物一般,和赵庆打趣起来。
“也是托了几位姑娘的福,现在锦绣阁发展的越来越大,我这活儿也就多了起来,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找了几个帮手。”
赵庆憨笑两声,望向奴儿,“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我家前两天杀了头牛,记得小丫头喜欢吃牛肉,待会儿回去我让家里那婆娘给你们送些过去,让你们兄妹好好聚一聚。”
“这位是……”赵庆说着,望向奴儿身旁的芸析。
“一段日子不见,赵大哥就不认识圆圆了,真是让圆圆寒心。”
芸析故作恼怒的看着赵庆,赵庆却是不可置信的望向芸析,质问道,“你真的是圆圆?”
“如假包换……”
“哎呀!”赵庆双手使劲拍了拍,惊叹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才一年多不见,完全变了样啊!”
“时候不早了,上车,上车慢慢聊。”赵庆做出个请姿,脸上一抹欣喜。
待芸析等人坐上牛车,赵庆便拿起鞭子朝牛背上一挥。
“兄弟们,走咯……”
随着赵庆的一声大叫,身后那些拉粪水的人也跟着挥起鞭子,近十头牛缓缓朝城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