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朝一旁的年轻男子做了个手势,年轻男子连忙上前牵住水芙蓉的马车,“各位马夫请随我来,马场已为诸位准备好歇息之地。”
像金庭这种用于大型宴会的地方都是自成一系,场地有限,群花会历来不允许与会之人自带马车,哪怕是带仆人,仆人的身上也得有通行令才行。
芸析下了马车,想要跟上水芙蓉,在马车外等候的槐公子不紧不慢的跟在一旁。
“这位姑娘,麻烦出示您的通行令。”张四挡在芸析身前,自己跟随龟王左右,常浪迹于花柳之地,这身材姣好的蓝衣女子却从未见过。
芸析从袖带中拿出令牌在张四身前晃了晃,张四见到红尘令,顿时惶恐的退到一旁,槐公子见状也掏出怀中的一块白色令牌示意,连忙跟上芸析,身后锦绣阁众人岌岌如此。
刚刚踏进金庭,仙境般的美景便映射在众人眼中。
青砖铺满整个大地,数十座楼阁横立在其中,穿着青色服装的下人处处皆是,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位身穿赤色服装的婢女站在小摊前为前来讨要东西的宾客选取物品,可谓十步一人,百步一桌。
金庭腹地方圆二十里,芸析定睛望去,只见其中绿树楼阁和密密麻麻的人群,许多矮矮的山丘被人为的铺出青砖大道,金黄色的高墙向远处蔓延,却是望不到高墙的边缘。
“这样看是看不完的,金庭是按照皇室后花园的规格建造的,若是你三天内不眠不休,倒是有可能把整个金庭逛完。”
水芙蓉不知何时唤人抬来几筐橘子,不顾身份的蹲在地上剥着橘皮。
“姐姐怎么知道逛不完,难道姐姐试过?”芸析走到水芙蓉身前,如她一般蹲在地上,随手取了个橘子剥起来。
水芙蓉干笑两声,不敢将自己旧年的丑事讲出来,当年自己第一次参加群花会便是在金庭,那时自己不顾龟婆劝阻,带着两位姐妹到处瞎逛,累死累活走了一天一夜才从路上服侍的下人口中得知自己逛的地方不足金庭的十分之一,那滋味,现在想起来都感觉心酸。
怜夏等人进来后纷纷围到两人周围。
“你尝尝我的。”水芙蓉将一瓣橘子塞到芸析嘴里。
“我的比你甜。”芸析自顾自的吃着。
“人都到齐了么?”水芙蓉起身望向身前的怜春。
“共两百人,四十八个护卫,一百五十个姐妹全部在这儿。”
“各玩各的,想回去的话就去马厩唤马车,你和怜冬怜夏与我同去会会那些商家。”
怜春应声,跟随而来的人们闻声各自散去,水芙蓉口中说是玩耍,众人却都知道此次前来的目的,能进入金庭之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只要攀上一两个就能给锦绣阁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水芙蓉所说的玩耍也不过是让他们多巴结些权贵而已。
众人散去之后,水芙蓉辞别芸析,带着怜夏怜冬和怜春朝远处的一幢高楼走去。
“你不吃么,很甜的。”芸析望向墙边的槐公子,若不是有意回过头去寻找,芸析还真感觉不到槐公子的存在。
槐公子憨笑两声,走上前来拿起几个橘子,有滋有味的吃着。
芸析站起身,看着偌大的金庭,竟不知该去哪里。
“这位小哥,金庭之中哪里最好玩儿啊?”
芸析凑到离自己几步远的男子身旁,少女独有的幽香引得男子一怔。
“回姑娘的话,金庭有琴棋书画四楼,诗歌礼义舞曲联七阁,另有杂耍阁楼十二座,皆是玩耍的好去处。”
“我是问最好玩儿的地方。”
“应该是琴楼和棋楼吧!”男子微微思忖,眼前的芸析却早已消失不见。
“车夫,劳烦送我去棋楼。”芸析跑到不远处的马车旁,金庭如此之大,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上马车观赏比较好。
车夫露出为难的神色,芸析连忙拿出令牌在车夫眼前晃了晃,车夫瞬间变了脸色,连忙将木塌放到马车边上。
“姑娘请…”
车夫朝马儿背上长挥一鞭,马儿吃痛,踢踏踢踏的朝远处驶去,引起周围众人羡慕的眼光。
芸析打量着手中的令牌,马车不是谁都能坐的,不过拥有这块令牌就等于拥有了整个金庭人手调度的权力,区区一个车夫而已,怕是自己让停在墙边的十几辆马车都跟着自己,那些车夫也会惟命是从。
“姑娘,棋楼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外响起,芸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络绎不绝的男男女女正不断朝棋盘修饰的阁楼走去。
“快看,要屠龙啦。”
“屠不了,那女子活棋太多,只要下一步冲过去棋局便会反转。”
“这盘棋险啊,一般的高手怕是不敢这样走…”
芸析刚走进棋楼,便见一堆人围在一张棋桌周围,她自幼受到百擅儒院儒师的教导,自认棋艺还不错,连忙挤了挤去。
围观的众人都在思考着棋局的走势,对这蛮撞进来的女子只是看了两眼便不再理会,一些好色之徒则目不转睛的盯着芸析,而芸析却是怔在了原地。
令她震惊的不是棋局,而是下棋的两人,两人正是一年之前和自己一起被江流雁掳走的钟发与周兴茹。
钟发与周兴茹注意到棋场周围的异样,皆是抬头打量芸析许久,始终觉得眼前的人儿有三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哪里的人物。
“周姑娘,到你了…”
钟发率先回过神来,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中。
“钟先生,承让了…”
周兴茹客套一句,执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右上方的位置,钟发顿时脸色一变。
“快看,大龙活了…”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其余众人也开始叫嚷起来。
这是人们下棋常用的大龙,整盘棋的黑子已经被白子围绕,胜负已成定局,芸析看得出来,不出三步钟发必输。
“周姑娘不止琴声优美,棋艺也高于常人,钟某领教了。”钟发抱拳,“在下认输。”
“钟先生的棋未死,何不继续下去?”周兴茹此时一身男装打扮,一张淡红的薄纱遮住大半张脸,举止之间又不失大家女子风范,显得甚是神秘。
“姑娘客气了,两步之内,黑棋必死,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
商家之道,以利为先,即然败局已定,钟发自然不会坚持下去,这就像买了一百万两的玉石,结果发现这些玉石都是劣质货,为商之人就绝不会再回去买同一种玉石的道理一样。
钟发起身打量着方才挤进来的芸析,“敢问这位姑娘是……”
芸析神色一僵,自己容貌大变,若不是每日梳妆照镜,她自己也不会认出自己如今这幅模样,自认除了香儿几人外不会有人认出,钟发这一发问,不由问得她心里发虚。
芸析回过神来,向钟发躯了一礼,“小女子陈圆圆……”
“不知姑娘家自何处?”
“先生这般问可是显得冒昧了,恕小女子无言相告。”
芸析故作嗔怒,匆匆转身离去,从眼神里看得出,钟发似乎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年前自己身上就有的东西,为避免被认出来,芸析不得不躲避。
周围的人群早已散去,周兴茹起身站到钟发身旁,“先生认识她?”
“不认识,不过我始终觉得这姑娘像一位故人。”
“故人?先生家自晋阳,能在群花会上遇到故人,倒是令我惊奇。”
“你可记得前苏州刺史之女陈芸析?”
钟发侧身望向周兴茹,而周兴茹却是怔在原地。
“陈府不是被满门抄斩了么…”
“我觉得此人的眼神和她有五分相似,这事儿以后再和你说,人多眼杂,说起话来不方便。”
钟发转身走出棋楼,周兴茹尾随其后,两人并肩而走,不像是认识这么简单。
“眼神么?看来回去以后得练一练了。”
芸析从一道屏风后走了出来,方才周兴茹和钟发离自己不过两三步的距离,虽然两人说话的声音极其细小,却还是没逃出芸析的耳朵。
人的眼神是很难改变的,芸析抬头向周围愿望,果不其然,仅仅通过看人的眼睛她便发现了许多苏州名人。
“熟人还真是多啊!”
芸析低叹一句,朝着“棋王”所在的棋桌走去,还未走到棋桌前,“棋王”便站起身来朝对面的男子做出个承让的手势。
“世子棋艺进步非常,想必再过个两三年就能超过老夫了。”
“老师过奖,阿玉才疏学浅,还得多多向老师讨教,以后老师得常来府上坐坐,阿玉还想着继承老师的衣钵呢!”
棋王闻声大笑,欣然道,“好,我倒是收了个好徒弟,老夫也许久未曾去拜访过靖阳王了,过段时间定会到靖阳王府小憩几天,届时你可别怪我老人家在你府上白吃白住。”
芸析见方才静心湖上的绿衣女子粘在李玉身前,不禁转过头去,这人原来是靖阳郡王的大世子李玉,靖阳郡王以武力称雄,也怪不得李玉有如此功夫。
芸析莞尔一笑,朝另一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