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新看了众人一眼，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发出一声长叹，“杂家刚到苏州，我和鲁王爷还在叙旧就被人催了过来，要不是情况紧急，杂家真想好好休息一下再来，可怜我这皮肤，本来人就老了，要是晚上睡不好，皱纹可就要长出来了。”

“罪过罪过，不知打扰了公公休息。”水芙蓉做出一脸忏悔害怕的样子，实则浑身鸡皮疙瘩，强忍住恶心继续道，“公公，阁中还有些生机润肤清灵糕，对皮肤甚好，上次宋王妃用过之后就亲自跑来要，现在阁里还有一点存货，待会儿我让下人给公公取来，权当是给公公赔罪了。”

高新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宋王妃进宫的时候给皇后娘娘带了些，皇后娘娘用后皮肤明显要比以前细嫩许多，可惜宋王妃在宫里没住几天就走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宋王妃这生机润肤清灵糕是哪里买来的，听到水芙蓉的话，心里早就了开了花，脸上却是露出招牌式笑容。

“这种好东西，杂家哪儿来的福气消受啊。”高新故作推辞道。

“公公说的哪里话，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若是公公都不能享受，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更不能用了。”水芙蓉向身后的兰花使了个眼色，兰花立刻知趣离去，“我即刻让人去将生机润肤清灵糕取来，还望公公笑纳。”

“那杂家就却之不恭了。”高新此时眉毛都笑弯了。

“噌……”

阁楼中传来一声轻响，三秋月的琴弦在舞台上拔动，清悦的琴声顿时响起，水芙蓉还想说些什么，见高新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聆听之状，便不敢在出声打扰，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这位姑娘的琴声，比起宫中养的那些奴婢丝毫不差，怕是崔尚宫也弹不出这么有吸引力的声音罢。”高新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满是享受之意。

“民间女子，哪里比得上宫中大人们的手艺，公公谬赞。”惜红淡淡回到，许久没有听三秋月弹琴，现在听着，心中隐隐有一种舒适感，仿佛这段时间的疲劳都挥之而去。

“崔尚宫确实不如这位姐姐。”戚书梦在宫中负责安排接待宾客，崔尚宫时常被她安排弹奏，对崔尚宫的手艺比旁人了解得多，台上那位美人无论是姿色、弹琴时那种深入感、或是琴艺琴声都比崔尚宫要高得多。

琴声悠扬细长，和芸析上次看三秋月表演不同，只是飘飘然的走到台上，没有上次那样华丽的出场，也没有上次那般的排场，琴声也没有上次那般复杂多变，给人的，只有那种内心的舒适感、自由感，犹如身体里的那些仇怨不满疲惫忧伤等负面情绪都被慢慢抽离一般。

曲罢，众人缓缓睁开了眼。

高新直勾勾的望着台上的三秋月，犹如看见至宝一般，大声问道，“姑娘，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静！”

三秋月起身走到玉台前，朝高新施了一礼，今晚准备入睡的时候还感觉燥热，这才穿了件薄纱幽月碎衣裙来，如今弥漫在空气中的湿冷之意却是让她有些情不自禁的发抖，看起来更显得柔弱翩跹，不食人间烟火。

“静！”高新不禁皱起了眉头，朝三秋月投去疑问的眼神。

“对，安静的静，这是秋月近日才思索出来的新曲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杂家原来没有听说过。”高新满意的点点头，再度审视三秋月，越看越是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奴家三秋月。”

“三秋月……”

高新思虑一会儿，连连拍手道，“好，好，好名字，秋月姑娘，你可愿意随杂家回宫？”

此言一出，众人解释一怔，回宫，这里面的意思多了，就凭高新那几个好字，就知道去宫里肯定是好事，他们这些流落红尘的技人那个不是为了讨生活而四处奔波，可到了宫里就不一样了，传闻皇宫之奢华，就连负责涮马桶的下人穿的都是丝绸，哪怕是里面负责扫地的头头，拿出来都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更不用说里面的那些玉器珍宝，只要有那么一两件，这辈子也就不愁吃穿了。

坐在周围的那些锦绣阁掌事都露出了羡慕的眼光，就连木芙蓉心中都生出一丝嫉妒，可惜她青春不复，就算是当年的她，也没自信比得过三秋月，入宫啊，她认识的皇亲贵族也不少，可惜她怎么就没有这种机会。

当初惜红答应过芸析，可是把三秋月的卖身契还给了她的，也就是说三秋月和况不凡一样，并不在她和惜红的掌控之中，三秋月如今是锦绣琴阁阁主，亦是锦绣阁的招牌之一，若是三秋月此时答应了高新，惜红也没有办法将她留下来，锦绣琴阁可是用来吸引富家子弟以及招待宾客的重要之地，而三秋月就是锦绣琴阁的唯一支柱，水芙蓉双眼直直的望着三秋月，心中满是惶恐。

惜红则是一脸气氛的望向芸析，其他人走不走，还得由她说了算，可现在因为芸析，有了况不凡和三秋月这两个特例，今日锦绣阁的损失已经不小，若是在少了个三秋月这个用来吸引富商的戏子，锦绣阁的损失可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收回来的了。

在场的众人各怀心思，唯独芸析一脸坦然的望向三秋月，当三秋月朝芸析投去疑问的眼光时，芸析只是淡淡以微笑回之。

“多谢公公美意，秋月在锦绣阁呆惯了，还未有过离开的打算。”

三秋月行一欠礼，样子凄幽婉转，谦卑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与当初芸析带她到锦绣阁时的性子完全不同，不过在芸析心里，可从来没有认为三秋月的性子改了多少。

“以前没有，现在可以有，只要秋月姑娘愿意，这里没有人敢拦你，何必再这穷乡僻野低三下四的讨生活，宫中金银财宝数之不尽，只要你跟着我，杂家保你今生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不会让你比宫中妃嫔的日子差多少。”高新极有自信的说着。

“秋月以前没有过离开锦绣阁的想法，现在也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一入皇朝，死无归期，公公现在已经是局中之人，必然知道其中艰难苦恨，秋月势单力薄，只想安然虚度余生，还请公公体谅秋月的难处。”三秋月哽咽的说着，隐隐有泪珠在脸颊滚动，看起来更加让人怜惜了。

高新闻言一冷，朝不远处的锦衣卫招了招手，冷哼道，“由不得你……”

锦衣卫立即走上前去，欲要擒住三秋月，水芙蓉和惜红连忙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朝那几名锦衣卫喝止道，“住手！”

这些锦衣卫都是七品官衔，水芙蓉和惜红都是五品，听到两位县君的厉喝，顿时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公公，三秋月姑娘可是锦绣阁的招牌，你也看到今日的惨状，若是秋月姑娘去了，以后锦绣阁在苏州恐怕也待不下去了，还请公公看在几位王爷的份儿上，买锦绣阁个面子，以后锦绣阁绝对不会亏待了公公。”惜红惶恐道。

“生是锦绣人，死是锦绣魂，公公今天就算是把我的人带走了，也带不走我的心，哪怕是入了宫，这曲子也不会再有如今的滋味。”三秋月咬牙道，她也知道皇宫奢华，去了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但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她想要的，只有安静和自由，就好像如今待在锦绣阁一样。

“公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这位姑娘既然无心朝廷富贵，公公强求也是无法，就算真带了回去，这人是死是活我们暂且不说，就算愿意听公公差遣，人的心境受到了影响，这曲子也会失去原来的味道，公公倒不如放下心来多听两曲，回了宫以后还能细细回味。”戚书梦劝解一声。

高新的心思无非是把台上的这位美人送给皇叔，想要获得皇叔的封赏和看中，看透了这一点，戚书梦对高新更加鄙夷，说话时在无形中也加重了那股讽刺的意味，“公公可不要忘了，近年来皇后娘娘盯着皇叔身边的美人可是盯得紧，想必公公也知道皇后娘娘的手段，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公公敬献美人儿给皇叔，那公公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闻言，正在沉思的高新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满是感激的看向戚书梦，“多谢美人提醒，杂家差点犯了大错。”

说着，又朝纠结在台下的几名锦衣卫做了个手势，锦衣卫们便退了下去，对着台上的三秋月又道，“杂家也是惜才，见不得如此出色的女子浪费在民间，既然姑娘不愿意，杂家也不好强求。”

高新从袖带中拿出一块明黄色的玉佩，朝一名锦衣卫招了招手，锦衣卫上前接过玉佩，递到了三秋月身前。

“杂家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块玉佩乃是先皇送给杂家的，暂且送给姑娘留作信物，若是哪天姑娘想来京城，尽可凭着这块玉佩来找杂家。”

“谢大人……”三秋月接过玉佩，纠起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